“女人難養(yǎng)。”某人無奈地搖搖頭。
竇漣漪卻盯著飛雪消失的半空,雙眼一亮,腦子中忽然閃出一個主意,“皇上,能不能將飛雪借我兩天用用。”
“你借她做什麼?”女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顯見得在打什麼主意。
她正色道:“民女有一個法子可以揪出真兇,但需要一個能飛來飛去的人,正好飛雪適合。”
“行是行的,只是不許太出格,若惹得太后發(fā)火,朕也保不了你。”其實他已查出那名叫李達的侍衛(wèi)與福嬪的貼身宮女是老鄉(xiāng),只是再往下便查不出什麼了,心中也著實著急。
見他這麼爽快便答應(yīng)了,她還有些意外,怕他反悔,遂用力點頭:“皇上請放心,民女會謹慎行事。”
“好啦,不提這些了。”他從背後圈住她的腰,傾下頭,附耳低聲:“閉上眼睛。”
幹嘛?
她嘀咕著,略略有些不適應(yīng)地扭了扭,雖然被他監(jiān)視的誤會解開了,可到底五兒死在他手上,心中的這道坎一時半會她還是放不下。
“閉上嘛。”聽得低醇如陳年老酒的聲線在耳邊輕聲央求,心驀然一蕩,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目。
萬籟俱寂,連風(fēng)聲都停止了嗚咽,耳裡全是他清淺的呼吸,令人如醉如癡,嘭的一聲便在這時響徹雲(yún)霄,接著又是四五聲,而微閉的雙眼也能感覺到眼前光影斑斕。
她倏地睜開雙眼,咻的一聲,一道禮花正好騰空而起,煙花噴射出無數(shù)顆銀球,宛如星星點亮了天際。
“這場煙火專爲(wèi)你而放,喜歡嗎?”
男人吐氣如蘭,聲音如盅,令她的心一點一點軟化,終是不能自撥,情不自禁地嚷了起來,“喜歡,還以爲(wèi)今晚看不到了。”
砰地一聲,又一朵煙花在空中炸開,先時呈花苞狀,接著花瓣徐徐綻放,直到一朵巨大的玫瑰花掛在天際,她簡直是目瞪口呆,太美了,也太匠心獨運了。
兩個人不再說話,靜靜地欣賞著,直到最後一朵煙火燃盡,竇漣漪還沉醉其中,也不知是怎麼走回去的,站在寢殿門口,才如夢初醒,卻又不知所措。
“怎麼,不打算請朕進去嗎?”
他歪著頭,眼底盛滿戲謔的味道。
“我……民女……”他說話間已經(jīng)走了進去,她卻站在門口猶豫著,見他回頭向自己招手,終於垂著眸,小聲道:“恕民女不能侍寢。”
“誰說讓你侍寢了。”他顯得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坐在碳盆邊的椅子上:“不介意陪朕圍爐夜話吧?”
當(dāng)然不介意。
她的內(nèi)心幾乎是雀躍著答應(yīng)了,可一想到方纔錯會了他的意思,面上卻覺得十分的難爲(wèi)情,一步一挨地走過去,挨著他坐下。
玄寂離幫她解下大氅,李蓮成知幾地接了過去,他揮一揮手:“都下去,不許打擾。”李蓮成示完禮無聲退下。
“這麼涼。”他握起她的雙手,驚覺冰涼一片,便放在碳盆上方一邊搓一邊烘著,火光映照下,兩人的臉染上了一層緋色的光澤,眼底似有流光溢彩。
玄寂離偏頭,若有所思地問:“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二十六天零六個時辰。”她脫口而出,每天都是這麼算著過來的,再怨恨於他,思念仍是日夜累積下來。
他的眸色一喜,如星辰點亮了華眸,脣邊淺笑吟吟,“記得這麼清楚?”
這樣子越看越像那副剪影啊,笑容頗是自得呢,竇漣漪別開視線,口中不甘心地嘀咕一聲:“早知道這樣,就不回答了。”豈知,她那會話由心聲衝口而出,哪有思考的機會。
他呵呵一笑,聲線不由得柔了下去:“如果我告訴你,你不在的這段日子也是度日如年,孤枕難眠,你的心裡是不是平衡了一些。”
“孤枕難眠?我纔不信。”
美眸亮了一亮,然,她可不是三歲小孩,雖然皇帝后宮沒有佳麗三千,可也不止自己一個,竟好意思說孤枕難眠,騙誰哪?
“又吃醋了。”
玄寂離颳了一下她的小鼻頭,偏偏,他極是喜歡她拈酸飛醋的樣子,重瞳瀲灩,化開絲絲縷縷的寵溺,映下她微嗔的嬌容。
“民女纔沒有吃醋,民女也沒有資格吃醋。”不想又袢動了她心中的疙瘩,嘟著嘴氣呼呼地甩出一句。
他挑脣笑問:“你不是說過不願嫁與帝王家嗎,朕可是遂了你的心願。”
她一時語塞,可是,她是不願意嫁與帝王家,但她願爲(wèi)寂離妻啊!唉,可惜帝王就是寂離,寂離就是帝王,所以,她只得像明雪鳶勸過的那樣,認命吧!
“寂離。”竇漣漪輕喚一聲,頭枕在他的膝蓋上,緩緩闔上雙眸。
“嗯。”他淺應(yīng)一聲,眸光愛憐地投下來。
他等了許久,不見她發(fā)聲,略感詫異地注目一看,方纔還如蝶翅一扇一扇的長睫不再抖動,只在眼瞼下方灑下一片靜謐的陰影,女人的睡顏美麗極了,也動人極了。
“皇上,三更天了。”李蓮成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低聲提醒。
該走了,新年的第一天又是詔告天下普天同慶,又是接受朝賀……可是忙得很,玄寂離便輕輕抱起她走向牀榻,生怕弄醒了她,是以極小心地放在牀上躺好,再蓋好被子,從頸下抽出手臂的時候,驀然發(fā)現(xiàn)枕頭下露出一點紅色,抽出來一看,居然是副人物剪紙。
“咦,這不是皇上嗎?”李蓮成一下子發(fā)現(xiàn)了。
怪道看著眼熟,玄寂離的脣不由自主地向上彎起,順手將它收入袖中,這才依依不捨地轉(zhuǎn)身離開。
玄寂離趕回華清宮的時候,正是黎明時分,皇后已經(jīng)鳳冠霞披翹首以盼,見到他連忙下跪請安,被他擺手示意不必拘禮後,趕緊叫宮人替他換裝,不一會兒,帝后並肩而出,分別坐上攆轎趕往太后的甘露殿給母后拜年。
這邊三叩首大禮剛完,各宮妃嬪也接二連三地趕來了,按照規(guī)矩分別給太后、皇上、皇后拜過年,皇上便上朝與臣同慶去了,餘下衆(zhòng)人陪太后一起品茶敘話。
“哀家特意備了一份禮物,來喜,呈上來。”太后高興,少不得有賞。
衆(zhòng)人一聽也是喜不自勝,一起起身稱謝,來喜已經(jīng)捧了精緻的什錦盒子過來,打開來的那一刻,珠光寶氣,令衆(zhòng)人雙目一亮。
“這是哀家專門著人爲(wèi)大家量身打造的珠花寶簪,先從皇后開始挑吧。”孝仁太后環(huán)視一週,但見衆(zhòng)位兒媳個個花團錦簇、釵環(huán)玉翠,早已喜得合不攏嘴。
來喜依命呈給皇后先挑,月碧落當(dāng)仁不讓地選了一支國色天香牡丹花簪,遞給宮女幫著插在了頭上,除了安景涼不做聲外,衆(zhòng)位妃嬪齊聲恭諱:“也只有皇后娘娘配得起這個。”
此時,來喜已來到賢皇貴妃面前,但見她纖指一挑,毫不猶豫地選了一支月月紅,不是說,月季是花中皇后嗎?安景涼將它戴在頭上,撫著長長的墜子淺笑不語。
月碧落臉色略略一變,不過一瞬,恢復(fù)了華貴與端莊之態(tài)。
餘下的妃嬪依次挑選了自己的喜歡的珠釵,今兒個合宮歡聚,是以那幾位平素上不來臺面的夫人也到了場,並賜了末坐,這會子輪到她們了,到最後一位葉姓夫人面前時,盒子裡只剩下一支玫瑰花和一支桃花菊簪,她想都沒想便將手伸向紅得耀眼的玫瑰簪子。
噗哧一聲,坐中有人笑了起來:“這宮中戴過玫瑰簪子的就那麼兩個,可惜……”後面的話,安景涼打住不說了,依舊是笑而不語。
所有人都猜到了下面的話,宮中佩飾過玫瑰花樣的,一位是金鐲兒,她戴過一朵玫瑰宮花,最後的下場是被杖斃了;另一位就是竇漣漪了,玫瑰花幾乎成了她的代表物,不過這位下場也不好,如今還在白沙洲幽禁著呢。
葉姓夫人手一偏,不得不挑了那支誰都不要的桃花菊簪。
分發(fā)完畢,來喜回到上首,孝仁太后從盒子裡拈起那支豔絕羣芳的玫瑰花,不禁感慨到:“當(dāng)初訂製的時候,斷沒想到會出這檔子事,恐怕是送不出去了,收著吧。”說完,將它放了回去。
“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的人,太后不必爲(wèi)她費神。”月碧落溫聲安慰,誰也沒留意到她眼底的一抹厭惡之色。
安景涼難得地附和道:“皇后娘娘說的是,今兒個普天同慶的日子,別被一些人破壞了興致。”
孝仁太后點點頭,與一衆(zhòng)兒媳話起了家常,又留大家用了午膳,方放她們各自回宮。
“皇后娘娘,聽說昨兒個皇上沒去您的風(fēng)華殿,而是去了白沙洲。”甘露殿外,兩位華衣貴婦命攆轎遠遠跟著,俱將雙手攏在毛色盈亮的護手套裡,一邊前行一邊說著話,安景涼薄淡的聲音裡不無譏諷。
按規(guī)矩,每月初一、十五還有年三十晚上,皇上都該在皇后寢殿過夜的,昨兒年夜飯一吃完,皇上便匆匆走了,直到早上纔回來,月碧落本就心裡不爽,被她一提,越怕戳中了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