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說的什麼話,兩位妹妹如此關心,本宮豈有不歡迎之理。”竇漣漪只得打起精神來招呼,待二人見了禮,忙示意不必多禮。
宮女早搬來了繡凳,她又請二人坐了,便客氣道:“這麼熱的天,還勞煩二位妹妹跑一趟,倒是本宮的不是了,秀珠,將熬好的蓮子羹乘兩碗來。”
安景涼撥了撥頭上的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脣輕輕一抿,道:“臣妾蒙皇上與太后高看,既擔了協理後宮一事,各宮娘娘的身體飲食自當多加註意,聽說皇后娘娘身體不適,焉有不來問候的道理。”
“臣妾倒是閒人一個,沒有貴妃姐姐的好本事,皇后娘娘鳳體失和,自然不能不聞不問。”
蕭麗雲與安景涼曾經都在妃位,如今有人升了位份不說,還得到太后賞識,心中自是不爽,一番話頗有些酸意。
竇漣漪少不得居中調和,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何須爭來爭去,安妹妹心思縝密,能者多勞;蕭妹妹與本宮樂得落個清閒不是。”
正好宮女用托盤盛了三碗蓮子羹來,秀珠張羅著一人端了一碗,竇漣漪用湯匙輕輕地攪著淡藕色的汁水,“這蓮子羹最能清火消暑,兩位妹妹多喝點。”
一時間,都不說話了,只聞得湯匙偶爾碰到湯碗的輕響,因是上午,南窗尚未拉起簾子,還隙了一條細縫以便空氣流動,陽光照射進來,投在對面的人兒身上,一半明媚一半黯淡,就像她們兩人的心思一樣,難以琢磨。
喝了羹,三人又聊了一會,安景涼起身告辭:“本來看姐姐的,倒令姐姐勞神費心,臣妾便不打擾您休息了。”
見她要走,蕭淑妃與竇漣漪本無深交,也跟著起身告辭。
兩位所乘的涼轎停在冷蕪宮的院子外,分別上了轎,擡出十幾米外,安景涼吩咐隨從小太監:“去請林太醫來,就說天氣熱,我身上有些不適。”
撲哧一聲,後面涼轎上的蕭淑妃笑出聲來:“姐姐這是要東施效顰嗎?就算是,也不管用吧,皇后娘娘用這招也沒見勾來皇上啊。”
“妹妹怎知道皇后娘娘沒勾來皇上,人沒來,也許別的什麼來了呢。”蠢貨,安景涼不著痕跡地撇了撇嘴。
蕭麗雲果然緊張起來,“什麼別的,姐姐聽到什麼了,還是見到什麼了?”
“我可沒說什麼,你別瞎猜,天兒熱,妹妹不如去我那坐坐。”安景涼竟是滴水不漏。
說話間便到了皇貴妃的宮外,轎子直接擡進院子裡去了,人坐得高,一眼看見“承賢堂”三個描金朱漆大字,安景涼不由皺了皺眉頭,一直笑話皇后的“冷蕪宮”,其實自己的宮名又能好到哪裡去呢,乍一聽,還以爲是哪個老學究的書房。
如今在整個後宮,賢良淑德似乎成了她的專稱,可其實,她自己壓根不喜歡這四個字,誰不希望成爲皇上心中的硃砂痣,就算這願望永遠不可能實現了,退而求其次,得不到皇上的心,就得爭取成爲他身邊最重要的女人。
皇后,只有皇后,纔是後宮之主。
她也曾以爲沒有希望了,可是孝仁太后之前的那番話,雖是暗示,她卻一下子聽出來了,原來太后心裡也有廢后之意,想到這,安景涼的眼底滑過一絲狠絕,這個機會她一定不能放過。
外面暑氣難耐,門簾掀起的那一刻,涼氣撲面而來,及至人進了屋子,冰壺噝噝地冒出氣體,人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燥動的心情也好像靜下來幾許。
“還是姐姐這裡好,我宮裡的冰得省著用。”如今尊卑有別,蕭淑妃等安景涼坐了,方至隔了一方茶幾的另一頭坐下,心中不快又涌了上來。
安景涼嗔怪地瞄了她一眼:“妹妹這話可有點不講良心,姐姐什麼時候短過你用的,只是事多且雜,有考慮不到的地方,妹妹只管提醒一聲便可。”
“是,妹妹以後還倚靠著姐姐呢。”如今人家高自己一個位份,又協理後宮,蕭麗雲也不敢太得罪於她。
安景涼衝著靈姍吩咐道:“方纔在皇后宮裡灌了一肚子水,不用上茶飲了,將前兒個太后賞的南疆紫葡萄洗了來,讓淑妃娘娘嚐嚐。”
金陵城不產葡萄,只有最南邊盛產這個,而最好的葡萄則出自南疆,離此猶如十萬八千里之遙,須得用特殊的法子保了鮮,再快馬日夜兼程,方能保證送抵皇宮後,新鮮如初。
難怪蕭麗雲一聽,不由得又撇了撇嘴:“太后可真是看重姐姐,聽說今年的南疆葡萄收成少,籠共進貢了幾斤而已,皇上都留給了太后,連皇后都沒賞。”
“太后的確心疼臣妾。”
安景涼素日不喜張揚的人,也面露一絲得色,頭上太后賞的那支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長長的流蘇隨著她的顧盼而晃盪不停。
這時,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地進來了,懷裡還抱著一樣東西,走至近處瞟了一眼蕭麗雲,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回。
安景涼眉眼輕擡,“都不是外人,說吧。”又衝著一旁服侍的貼身侍女吩咐道:“你去外面看著點,別外其他人進來,若是林太醫來了,快請進來便是。”
靈姍答應著去了,小太監這纔將懷中的一包打開,擱在涼榻中間的小方幾上,“奴才方纔故意說口渴,進到小廚房,好不容易弄了這些來。”
那包東西還冒著熱氣,小太監一直抱著,掌心被燙的起了泡,一邊回一邊捂著手。
“唔,黑糊糊的,好難聞,快拿走。”那一包打開的時候,漚過一會的藥味苦澀更甚,直衝鼻端,蕭麗雲趕緊用絲帕捂住鼻子,絲帕上的美人面與她漂亮的容顏交相輝映。
安景涼卻是安坐如舊,只輕啓嬌脣:“算你機靈,去找靈姍,就說我說的,賞。”
“謝貴妃娘娘。”小太監喜不自勝地謝了恩,下去了。
“安姐姐費心巴拉的弄這些藥渣來幹嘛。”蕭麗雲一直捂著鼻子,這會皺著眉頭不以爲然地問。
安景涼神秘地笑了笑:“待會林太醫來了,便有分曉了。”話音剛落,靈姍便帶著一個人進來了,“林太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