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廈探頭望了眼,就見府裡的侍衛在門口守著,下意識的用寬大的袖子將小包袱遮著,放慢步子,裝作閒庭散步的樣子走出去。就在她以爲自個兒成功逃出來之後,後頸突然一痛,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入眼的依舊是熟悉的景色,她一瞬間瞪大眼睛,驚嚇間,立刻就要坐起來,卻覺得脖頸一陣疼痛,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手掌對著自個兒的後脖頸摸過去。
她剛準備叫人,就見一道人影施施然邁步進來,“明月公主醒了?”
之前夏子衿不願意喊她公主,生怕她佔了自己的位置,現在她這公主鐵定是當不成的,那麼,自己叫一叫也無妨??倸w,聽了扎心的是柳念廈不是她夏子衿。這麼一想,夏子衿的心情越發愉悅起來。
柳念廈如同見鬼似的盯著她,嘴巴一連張了好幾下,“你……你怎麼會過來?”
她醒來就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駙馬府,但是一時之間腦子還沒有轉過彎,此刻見著夏子衿,柳念廈腦子裡猝然劃過一道想法,緊跟著,就忍不住瞪大眼睛,脫口而出,“你派人跟蹤我?”
“跟蹤?明月公主說笑了。真文真武他們不過是碰巧撞見你被歹人所擄,這纔出手將你救下來。說起來,你還要好好謝謝他們纔是?!毕淖玉贫酥泳频氖终苹瘟嘶?,琉璃酒杯裡鮮紅的果子酒看起來竟隱隱有些詭譎起來。
柳念廈被她這番話堵的一下子失去了說話的力氣。氣的牙根緊咬,若不是理智尚在,她就要將手上的鐲子退下來對著夏子衿那張滿是假笑的臉上砸去。
夏子衿望著她咬牙切齒的模樣,脣角不動聲色的勾起個冷笑來。昨日夏盛卿回來,她就得知柳念廈是去了夏天勤府上,她原本是準備將這件事情告訴明聖帝,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她如今剛剛獲得明聖帝的信任,立刻就對柳念廈出手,未免顯得蓄意了些。尤其,她並沒有明確的證據,夏天勤大可推脫掉,何況,就算明聖帝相信了,最多不過是罰他幾個月禁閉。
這樣的懲罰,對於夏天勤來說,實在是太輕了,與其如此,還不如讓柳念廈活著,招惹更大的事情來,如此,也算是她將功贖罪了。夏子衿放下琉璃杯,站起身,似笑非笑的望她一眼,這才領著馨兒離開。
等著她出門,柳念廈一直緊繃的身子才放鬆下來,癱坐在牀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復想起夏子衿之前說的話,禁不住握緊手掌,修的圓潤的指甲直接掐進掌心,面目猙獰的盯著門口。
剛踏步進來的喜鵲恰好望見她這個樣子,頓時驚呼一聲,緊跟著臉色就變了,下意識的捂著嘴巴,就想退出去。柳念廈冰冷的視線立時落到她身上,“喜鵲,你要去哪裡?”
喜鵲後背上的寒毛立刻豎了起來,抖了抖身子轉過頭來,臉上的表情好似要哭出來似的,“公主?!?
柳念廈上下打量著她,勾了勾手指,“你過來,這麼害怕做什麼?本公主又不會吃了你?!?
喜鵲只能哭喪著臉走回去,抖若篩糠,生怕柳念廈突然發怒。柳念廈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一直看到她忍不住心底發寒,才收起自個兒滿是打探的視線,“喜鵲,你想做一回公主嗎?”
話語裡沒有任何情緒,喜鵲嚇的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手上端著的茶盞“哐當”一聲摔倒地上,她只覺得自個兒的心臟都要跳出來,連頭都不敢擡起來,低著頭,一個勁兒的求饒。
柳念廈看著她這膽小如鼠的樣子,頓時失去了逗弄她的興致,撇了撇嘴,望著自己塗的鮮紅的指甲,冷笑一聲,“你且起來吧,本公主又不是吃人的怪物,倒叫你這樣害怕?!?
“奴婢不敢。”喜鵲戰戰兢兢的起身,聽著她這話,差點兒腿軟再次跪倒在地上。
“既然不敢,還不快死過來。”柳念廈突然變了臉色,甩手就給了她一耳光,指甲劃過她的臉龐,喜鵲的臉上立時出現幾道血痕。喜鵲完全沒想到她說動手就動手,震驚的擡起頭來。
“你快點將衣服脫了,換成那件?!绷顝B壓根沒心思去考慮喜鵲滿是忐忑的小心臟,指了指掛在衣架上的裙子,語帶命令的開口。
夏子衿自柳念廈的屋子回來,就望見夏盛卿正坐在涼亭裡,手裡捧著茶盞慢悠悠的喝著,右手拿著本書瞧著,她禁不住失笑,衝著看到自己的馨兒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悄悄溜到夏盛卿的身後,伸手矇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子衿,你回來了。”夏盛卿的語氣毫無波瀾。夏子衿也沒指望他還能猜出別的人,但是此刻聽著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夏盛卿還是忍不住覺著身心舒暢。
夏子衿鬆開手,坐到他對面,翹起嘴巴,“我剛纔已經去了柳念廈那兒洗已經出言刺激她,想必要不了多久,她就要找夏天勤求救了?!?
夏盛卿接過茶盞遞給她,手指在石桌上又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臉上滿是寵溺,“到時候爲夫親自去盯著,絕不叫太子好過?!?
對於他這話,夏子衿半點不適都沒有,夏天勤既然敢找人害她,就要有事情敗露承擔過錯的覺悟,她沒有將這件事情稟告給明聖帝,已經是十分給他面子。
而此時,夏天勤正好收到一封書信,他剛準備不與理會,直接叫人扔掉,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到封面上清冷的字跡上,半晌,夏天勤揉著腦袋將信扔到桌面上,腦子裡好似被人攪了一攪,亂糟糟的,實在是煩人。
若是旁人,他自然可以拒絕,可柳念廈字裡行間都是對他的期盼,尤其是隱含拒絕,他還真是不好不理會,思索片刻,提筆寫了封回信,叫人送給柳念廈。
這廂夏天勤思考怎麼悄無聲息解決柳念廈,那邊魏晨得知夏子衿傷了容貌,立刻巴巴的跑過來,夏子衿正窩在夏盛卿懷裡說話,一瞬間就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氣壓,禁不住仰頭看他,眼底滿是疑惑,“盛卿,你怎麼了?”
“子衿,你與他當真是打小就認識?”夏盛卿沉默半天,才轉了轉眼珠子,緊緊的盯著她。
夏子衿不假思索的點頭,“的確如此,說起來,我之前在倚情樓還要多虧了他的照顧。要不然我說不定早就被媽媽打死了?!?
夏盛卿再度沉默下來,夏子衿瞧著他神情不對,不由自主的問出聲,“盛卿,可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難不成,魏晨有什麼問題?”實在是容不得她不這樣想,就算魏晨沒有害她的心思,但是保不準誰在背後利用他。這些日子,接二連三的陰謀詭計,讓的夏子衿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外邊都在傳你看上了個俊俏公子,而那個人就是魏晨,爲夫覺得奇怪,你與他不過見了幾面,順手調查了他的來歷?!毕氖⑶漕D了頓,偷偷瞄了夏子衿一眼,見她臉上神情並無異樣,這才接著開口,“查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他在來到京城後,曾到太子府小住過一段時間?!?
夏子衿豁然擡起頭,抓著夏盛卿袖子的手指抖了抖,脣角就跟著浮現出一絲冷笑來。她拍了拍夏盛卿的手背以示安撫,站起身,領著馨兒往小花廳走去,遠遠的,就望見魏晨坐立不安焦急難耐的樣子。夏子衿更加確信了自己先前的猜想,快步走到他跟前。
“子衿,你來了。”魏晨面露驚喜,看著她額間的鳳尾花,頓時面露不忍之色,“子衿,我先前一直在擔心你,都怪我沒用,救不了你,才叫你傷了自己的容貌。”
夏子衿實在是聽不下去,“魏晨,這件事情本就與你沒關係,本公主只問你,京城裡傳的那些謠言是怎麼回事?”那些謠言甚至連她以往和魏晨在倚情樓的生活都編了出來,若不是魏晨泄露出去,那編書的人又怎麼能知道。
想到這兒,夏子衿心裡已然一片冰涼,魏晨臉上的笑僵硬了下,隨即面色慘白下來,“你都知道了?”是,他這次來京城,見到她之後,就再也不想放棄她。
夏子衿看著眼前與記憶裡面目全非的男子,自嘲一笑,轉身就要離開,手腕突然被人擒住,她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就看到魏晨堅決的目光,心口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
“子衿,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明明你不是公主的時候,我們無話不說,你想當公主,我放你走了,可你爲什麼要選擇嫁一個太監?既然如此,我是不是也可以?”
“住口!”夏子衿聽著他詆譭夏盛卿,當即瞇著眼睛厲喝一聲,神色冷厲的看著她,瞬間抽回自個兒的手腕,“魏晨,你且注意自個兒的身份,夏盛卿再不濟也是本公主的丈夫,是九千歲你若是再胡說八道,別怪本公主將你打出去,你日後,不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