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眼前的丫鬟,夏盛卿禁不住面露疑惑,昨夜他才見過月靜安,怎麼會這麼快就再度讓婢女送信來??裳矍暗逆九侵赖模拇_是月靜安的人,如此,就說明這封信不是假的。
他狐疑的接過信,“她太妃,可有什麼話讓你代爲通傳?”
“太妃娘娘說了,要說的話她都寫下來了。九千歲您只需要拆開信瞧一眼就知道了?!辨九ЧЬ淳吹拈_口。
夏盛卿聽著這神神秘秘的話,眉頭不由自主的皺起來,越發覺得奇怪,“行了,你回吧。”
這個敏感的時候,月靜安不顧危險傳信給他,定然是重要的事情。夏盛卿眉頭不由自主的擰起來,急匆匆的走回屋子裡。
他回屋後拆開信封,一顆心“咚咚咚”跳個不停,好似有什麼極其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一樣。
他強行按捺住心頭的躁動感,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撫平心中的慌亂,這才低頭看下去,神情逐漸難看下來,跟著,手裡的紙就掉落到地上,他一下子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跑,連腿撞到椅子上都沒感覺到。
門突然被推開,夏子衿還以爲是馨兒又慌慌張張的過來,下意識的擰眉看過去,就撞上夏盛卿驚慌失措的臉龐,一顆心好像被人拿尖針刺了一下,疼的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出了什麼事情?”記憶中,她從未見過夏盛卿這般模樣,她努力思索了一下前世這個時候發生了什麼大事情,才發現自己這個時候已經死在荒涼的院落中。
“子衿,我需要你進宮一趟,去看母妃?!毕氖⑶涞恼Z氣中竟然帶著一絲哀求,儘管他極力剋制,夏子衿還是聽出來裡面的慌亂。
“好?!毕淖玉撇挥脝柧椭揽隙ㄊ浅隽耸颤N大事,要不然,夏盛卿不會露出這樣無措的表情,且還在這種時候麻煩她進宮。
夏子衿轉頭就命令跟進來的馨兒讓她去叫馬車備馬,自己簡單換了衣裳,就由夏盛卿攙扶著出去,馬車已經在府門口備好,夏子衿踩著腳蹬上去,看著坐在對面的夏盛卿憂心忡忡,伸出手來握住他的手掌,“盛卿,母妃她出了什麼事情?”
“今晨,我收到一封信,只說我看到信時她應當是不在了,還說了許多盯囑的話。似是……”夏盛卿頓了一下,很是抗拒的樣子,勉強說完下半句話,“似是遺言一般。”
他這麼說,只怕月靜安留下來的,當真不是尋常的話了。可好端端的,月靜安爲什麼會傳信給他說這樣的話,難不成,是有什麼人還要借先前的事情對她和夏盛卿出手?
夏子衿黑色的瞳孔裡就迸出殺意來,拳頭握的緊緊的,挑開簾子,同樣憂心的望向皇城方向。
而此刻,惠太后正好帶著丫鬟去尋月靜安,誰知道半天不見裡面動靜,推開大殿,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一個人影掛在房樑上,腳掌離地,她頓時尖叫出聲,“啊!”
她身邊的丫鬟隨後望去,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跟著捂著臉叫起來。惠太后很快就回過神,連忙開口,“還不快去救人?!?
一衆太監連忙按照她的吩咐奔過去,將掛在房樑上的人給抱下來?;萏罂戳搜圪N身伺候的太監,太監立刻將手指伸到月靜安鼻子下試探鼻息,瞬間就像燙到手一樣縮回來,衝著惠太后面色難看的搖頭,“太后娘娘,人沒了!”
惠太后一雙眼睛猝然瞪的渾圓,接著眼前就是一黑,身子晃了一晃,跌倒下去,癱在地上,半晌,低低的笑起來,一拳捶到地面,眼淚都笑出來,神情驀然一變,驚慌的呢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一旁的丫鬟看著她這麼大反應,剛準備勸慰她,就見惠太后惡狠狠的扭過頭來,冷厲的看著她,“你還在這裡待著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太醫,快去,要是太妃有事,哀家要你們陪葬!”
丫鬟到嘴的話一下子就被嚇了回去,連忙縮回腦袋,一骨碌爬起來,屁滾尿流的對著外面跑過去。
惠太后看著她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鋪天蓋地的恐慌,跌跌撞撞的爬起來,無論如何,得先給月靜安擡到牀上,此事一定要先瞞住九千歲,這宮裡一定有與月靜安字跡相同的婢女。
到時候讓那婢女以月靜安的口吻寫一封信,就說去山上禮佛,暫時不與夏盛卿見面,她在想辦d法帶著她的皇兒離開,若不然,盛怒之下,皇帝一定會被牽連。
惠太后手腳冰涼,抖如篩糠,人卻無比清醒,腦子裡不住的分析著當前的局勢,打定主意要快點帶著皇帝離開。先前月靜安無事,夏盛卿自然會感念她的幫助,留皇帝性命。
可現在,月靜安死了,倘若月靜安和夏盛卿當真是那種關係,雖然月靜安是自殺,可也怕是有近日來的事情的原因在裡面,皇帝無異於幫兇,夏盛卿又怎麼會留下殺母仇人的命。
惠太后越想越覺得害怕,正當她打定主意的時候,就看先前去請太醫的丫鬟滿臉恐慌的跑回來,她頓時怒從心起,“你回來做什麼?哀家不是讓你去請太醫嗎?”
“太后,不好了,不好了,是九千歲和長公主過來了!”丫鬟被她罵了一句,顧不得許多,直接開口。
惠太后連連倒退三步,“你說什麼?”
丫鬟被她兇惡的眼神嚇到,嚥了下口水才道:“長公主和九千歲過來了?!?
惠太后立刻回頭,“快,將太妃擡到裡面去?!?
“惠太后,你這麼驚慌做什麼?”夏子衿走到門口,就聽見她慌亂的聲音,心像被砸了石頭似的,快速走進來,語氣森冷的發問。
惠太后聽到她的聲音就知道來不及來,雙腿一軟,手掌若非撐在椅子上,這會兒已經倒下去,她不由自主的後退,想要拉開和她的距離,“長公主,哀家,哀家……”
她連屋子中間掛著的白綾都沒來得及解下來,夏盛卿一眼就看到這根明晃晃的東西,眼前一緊,視線越過惠太后,落到她身後放在軟榻上的月靜安身上,大步流星的走上前,直接繞過她,視線落到面容青紫的月靜安身上。
一個不好的念頭一下子浮上他的心頭,他顧不得旁人的眼光,手指扣住月靜安的脈搏,頓時面如死灰,踉蹌著後退一步,猝然轉身,單手抓住惠太后的領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子衿看著他的動作,走上前,看了眼月靜安,忍不住閉眼,心中已經明白過來,只怕是月靜安出事了,要不然,夏盛卿不會露出這個樣子。她明知夏盛卿這表現會招來懷疑,可她還是沒有阻止。
惠太后身邊的丫鬟看著惠太后面容蒼白,雙脣顫抖,忍不住哆哆嗦嗦的跪下來哭喊,“九千歲,這,這不關太后娘娘的事情?。∧锬锝駜涸缟咸匾鈦斫o太妃娘娘送吃的,結果一推開門就看到太妃娘娘掛在房樑上,人救下來時就已經沒氣了,這真的與太后娘娘無關啊!”
夏盛卿隱約猜到什麼,此刻抓住惠太后,不過是心中煩躁,無處發泄罷了。此刻看著她恐懼的臉色,想到她以往的表現,頹然的鬆開手,這種事情,這丫鬟沒有必要欺騙他。
夏子衿拽住他的袖子,他先前已經做的出閣,若是再鬧出其他的,當真不好收拾。但,她可以,夏子衿臉上流下兩行清淚來,“盛卿,太妃這是爲了你,也是爲了證明她自己的清白,若非是因爲有人作祟,太妃又怎麼會以死明志?”
夏盛卿哆嗦的雙手停了下來,迴轉頭望著她,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真的。正心痛難耐間,夏子衿突然拉著他,對著月靜安的屍身跪下,“本宮自幼失去母妃,入宮後多得太妃照顧,在本宮心中,您就如本宮的母妃,太妃膝下無子,就由本宮送他一程?!?
夏盛卿知道她做這一切都是爲了自己,反握住她的手,隨她一起恭恭敬敬的給月靜安磕了三個響頭,這才重新站起來,目光冷凝,“太后,這兒由本王與長公主處理,煩請太后去告知皇上此事?!?
惠太后早就想離開這兒,現在被放了一馬,頓時鬆了口氣,連忙點頭離開,連帶著這兒的丫鬟太監一律帶走。夏盛卿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夏子衿摟著他,無聲的陪伴在他身邊,這個時候,千言萬語,都抵不上沉默的勸慰,這般痛苦,還是哭出來爲好。
夏盛卿很快就調整過來,擡起袖子擦乾眼淚,望向滿臉疼惜的夏子衿,將她抱在懷中,“子衿,方纔的事情,多謝你?!?
“盛卿,我方纔說的都是心中所想,母妃她定然是不願自己再成爲你的累贅,這才尋了這樣的方式。”夏子衿頓了頓,苦笑,“若我沒猜錯,只怕還有一點是傷透了心,太過失望,這才連命都不願意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