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妃下意識的看了眼夏盛卿，不出意料的，從他臉上看到震驚的神情，不由捏緊手指，心口跟著提起來。明聖帝自是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只是此刻是早朝，一衆(zhòng)大臣議事，她身爲(wèi)公主，來這兒成何體統(tǒng)，當(dāng)即明聖帝就準(zhǔn)備叫人將她攔在外邊候著。

誰知那宮人話音剛落，夏子矜的身影就從宮殿外一步步走進(jìn)來，朝臣下意識的朝她望去，目光落到她滿頭的白髮上，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頓時議論紛紛。

明聖帝看到她這番模樣，原本到了嘴邊的斥責(zé)，不由自主的就嚥了回去，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夏子矜在馨兒的攙扶下，強(qiáng)壓著身體裡的不適，挺直腰桿，走到明聖帝跟前，雙膝一屈，“撲通”一聲跪下，以頭觸地，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兒臣見過父皇。兒臣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求父皇。”

馨兒也跟著一起跪下磕頭，明聖帝這纔回過神來，瞧著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心驚，連忙讓人賜座，“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

話音落下，明聖帝飽含怒氣的目光就落到夏盛卿身上，“夏愛卿，朕將朕的掌上明珠交給你，就是讓你這樣糟蹋的嗎？幾日不見，就將她變成這般蒼老模樣。”

夏盛卿心口一顫，實在是不明白夏子矜昨夜明明已經(jīng)答應(yīng)他會忍耐，怎麼今早又將此事捅到明聖帝這兒來。他想歸想，面上還是迅速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來，忙下了臺階，與夏子矜並齊，跪在地上，衝著明聖帝磕頭，“皇上，公主這些日子身體有恙，所以纔會白了頭髮，微臣已經(jīng)尋到良方，不日就能醫(yī)治好公主的疾病，還請皇上恕罪。”他一邊說，一邊給夏子矜遞了個眼色。

“子矜，他說的可是實話？”明聖帝臉色稍稍好了些，轉(zhuǎn)而問向夏子矜。

夏子矜垂首冷笑兩聲，在馨兒的攙扶下站起，也不去椅子上坐著，挺直了身子望著明聖帝，朗聲道：“父皇，兒臣的確是身子有恙。”

聽到她這樣說，夏盛卿頓時鬆了口氣，夏子矜將他的反應(yīng)都收在眼底，脣角緩緩揚起，“不過，是生病還是中毒，還請父皇請?zhí)t(yī)替女兒查探一番。”

夏盛卿見她當(dāng)真不管不顧將此事說出來，頓時面露死灰，想到?jīng)]法再從月靜安手裡拿解藥，他就禁不住宛若被人剜心一般。

夏子矜話語裡的意思再明確不過，明聖帝自是勃然大怒，“夏盛卿，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朕從實招來。”

夏盛卿閉了閉眼，一臉掙扎的樣子，若是他供出憶漣，只怕夏子矜當(dāng)真沒救了，更何況，若是憶漣承受不住威嚇，在這大殿上胡言亂語，攀咬出月靜安……夏盛卿心裡頭不斷掙扎，落在夏子矜眼中就成了他還想著憶漣，當(dāng)即冷笑出聲。

“父皇，既然盛卿不願意說，兒臣來說。兒臣月餘前自街上救了名女子回來，見她身世可憐就帶在身邊，沒想到她反倒看上兒臣的夫君，更是不惜對兒臣下毒，好脅迫盛卿，叫盛卿與她茍合，才肯將解藥拿出來救兒臣的性命。兒臣情願一死，也不願意與她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夏子矜咬牙站在夏盛卿前邊，一字一句的開口，巴掌大的臉頰上透著無比的堅定。

諸位大臣皆是倒吸一口涼氣，萬沒想到這世間還有這樣黑心黑肝的女子，明聖帝轉(zhuǎn)而望向夏盛卿，一雙虎目滿是質(zhì)問，“夏愛卿，公主所說，可是事實？”

明聖帝的語氣裡滿是怒火，站在下首的夏天勤不由撇了撇嘴，再一想到夏子矜此刻的樣子，頓時幸災(zāi)樂禍起來。一旁的夏啓軒迅速看了眼明聖帝，雙手?jǐn)n在袖子裡，猶豫要不要替夏盛卿說話，最終他還是按捺下藉此機(jī)會對夏盛卿示好的念頭，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一邊。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縱然夏盛卿想保憶漣也沒有辦法，只能點頭承認(rèn)，“確是如此。”

坐在皇帝旁邊的月靜安早已經(jīng)呆坐在位置上，滿眼的不敢置信，望著夏子矜的目光就染上一星半點的怨毒來，手掌緊緊攥著帕子，恨不得此刻就能下去將夏子矜那張嘴給毒啞了，好叫她說不出話來。

“那婢子現(xiàn)在身在何處？”身爲(wèi)一個丫鬟，覬覦主子的夫君便罷了，還敢毒殺主子，實在是罪大惡極，明聖帝氣的額角青筋直跳，緊緊的盯著夏盛卿。若是夏盛卿只是與那婢子虛情假意的做戲以換取解藥給夏子矜治病，自然不會替她隱瞞，若是夏盛卿膽敢假戲真做，侮辱皇家天威……想到這兒，明聖帝略顯混濁的瞳孔裡就迸出一絲殺意來。

“尚在府中。”夏盛卿在心底暗歎一聲，想著夏子矜剛剛說的那一大段話，垂在兩側(cè)的手掌禁不住握緊，尖銳的指甲深深嵌進(jìn)血肉中，既然夏子矜不願意茍且偷生，他便如了她的願，叫那憶漣將這些日子給予夏子矜的屈辱統(tǒng)統(tǒng)還回來，夏盛卿眼底厲芒一閃而過，擡起頭來，“那婢子名叫憶漣，還請皇上將她緝拿歸案，命她交出解藥。”

說話間，他擡眸望了眼坐在上首，明明被氣的半死卻還要極力保持笑容的月靜安一眼，抹掉心底最後的猶豫，斬釘截鐵的開口。若是事後，母妃不願意救子矜，他陪著她一起死便是了，總好過兩個人明明已是夫妻，反倒越走越遠(yuǎn)。

明聖帝當(dāng)即大手一揮就叫侍衛(wèi)前去駙馬府拿人。

憶漣還在做著嫁給夏盛卿的美夢，就被一衆(zhòng)侍衛(wèi)給押進(jìn)宮，她一進(jìn)去就看見夏盛卿的身影，眼睛一亮，就準(zhǔn)備喊出來，緊跟著就察覺到一雙冰冷的猶如寒冰的眼眸，她下意識的停下嘴巴里即將吐出來的那句“雍哥哥”，擡頭看去，恰好對上夏子矜黑白分明的眼眸，宛若荒野廟堂供奉的佛像，叫她只看了一眼，就嚇的渾身發(fā)抖。

直到此刻，憶漣才認(rèn)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心頭忐忑不安，雙膝驟然一痛，就被侍衛(wèi)押著跪下。

明聖帝的目光隨之落到她身上，見她自進(jìn)殿開始，眼睛就不停往夏盛卿身上瞟，怒氣更甚，當(dāng)即冷哼一聲，“你就是憶漣？”

婢女能被皇帝看上，點名問其名字，憶漣還是頭一個，可惜不是什麼好事。憶漣看了眼夏子矜臉上嘲諷的笑，再看看滿堂朝臣，手心的熱度一點點降下來，直至冰點，“奴婢是。”

憶漣心頭惶恐不安，已隱隱猜到幾分，夏子矜這副樣子站在朝堂上，分明是在向皇帝告狀。明聖帝聽著她的回答，脣角掀了一下，叫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說，你爲(wèi)何要給公主下毒，背後有什麼人指使。”

若說是旁的理由，明聖帝還能相信一二，可夏盛卿是個太監(jiān)，要是個太監(jiān)，都能迷的婢女不顧生死給當(dāng)朝公主下毒，未免太扯了些。因而對於夏子矜剛剛說的理由，明聖帝並沒有相信。

憶漣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偷偷瞧了一眼月靜安，見她滿臉厲色，不由一怔，緊跟著就看到月靜安嘴巴動了動，憶漣猶豫了一下，就下定決心，咬著牙道：“皇上饒命啊！奴婢……實在是奴婢仰慕駙馬爺，一時糊塗這才做出這等事情，還求皇上饒命啊！奴婢，奴婢願意拿出解藥，只求皇上饒奴婢一命。”

“饒命？”明聖帝沒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答案，心頭怒氣更甚，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擰出水來，“你既然敢對公主下手，就該知道後果，還敢跟朕提要求，來人，將她拉下去，重重的打，府裡也搜一遍，看看有沒有解藥。”

守在旁邊的侍衛(wèi)立刻上前來，拉著憶漣下去。片刻，外邊就響起女子撕心裂肺的喊聲，一身比一身高，後來突然沒了聲音，月靜安絞著手指，巴不得她就這麼被打死了，也省的她撐不住刑罰，回頭將自己給咬出來。

不過一會兒，就有侍衛(wèi)進(jìn)來稟告憶漣昏了過去，而前去駙馬府搜查的禁衛(wèi)軍首領(lǐng)也跟著進(jìn)來，說是翻遍了憶漣的東西，不曾找到解藥。明聖帝沉著一張臉，眸子裡神色變幻，“將那婢子弄醒帶進(jìn)來。”

憶漣是被拖著進(jìn)來的，屁股連同雙腿已經(jīng)被打斷，血肉模糊的一片，夏子矜面不改色的看著，嘴角自始至終都掛著一抹淺笑，反倒是馨兒看到她這樣，忍不住有些心驚肉跳，復(fù)想起她對夏子矜做的那些事情，在心底狠狠呸了一聲，只覺她是罪有應(yīng)得。

“救……救我。”憶漣眼前模糊一片，氣若油絲，只嘴巴里還能迸出兩個字。

月靜安看著她想擡手的動作，生怕她指向自己，忙笑著看向明聖帝，“皇上，這丫鬟被打成這樣，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若是再審下去，只怕命都沒了。”

對上明聖帝審視的目光，月靜安強(qiáng)行壓下心底的緊張，“這丫鬟死了倒罷了，只怕要連累明珠公主爲(wèi)她陪葬，實在是不值。不如皇上將她交給臣妾，臣妾定讓她將解藥交出來。”

“愛妃有法子讓她鬆口？”明聖帝皺著眉，手指敲了下桌子，緊緊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