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鴨肉後,熊瑛華心裡仍掂記左周秧的事,其實對胡耀顥這塊冥靈不化頑石,她來之前已不抱有什麼希望,只是老師囑託,她沒有辦法,抱著試試看念頭。
把熊瑛華按著坐在沙發上,胡耀顥歪著腦袋,眼睛瞇成一條線,哀求她不要難爲他。只要左周秧父子倆到廠裡,向全廠人作個檢討、保證就行,很簡單。
——還簡單?
熊瑛華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還真的言出必行呀。好吧,我回去和湯老師說一聲。萬一左周秧父子倆不肯,那怎麼辦?”
“這點兒小事,都不肯,一眼可以看出他們父子的德性,我就公開開除他,在他人生上留下污點,叫他們記住一輩子——官大不可以通天,拿著權力目無國法、天理?!薄罢x不能丟,不能拿人情、面子毀滅正義。救活一個工廠,我不能爲了一個左周秧對不起全廠人?!币f胡耀顥現在不痛恨左周秧,那是騙鬼的話,想仗手中權力到處通吃,他偏不買他們的賬。
“看來,你是壞到了骨子裡,比我還壞幾倍。”熊瑛華很無奈,她一直標榜自己是個非常鐵面的老師,可是在胡耀顥面前,只不過小巫見大巫。
在一旁的胡翠玲,呵呵呵笑道:“這還用說呀,姐!有其姐,必有其弟嘛。”
“哈哈哈……”三個人同時歡心地笑了起來。
過了三天,有人給胡耀顥捎話,說他叫人家面子不好看,也絕對不會讓他過好日子,騎驢看唱本——等著瞧吧。
跟他來這一套,他胡耀顥又不是吃草的貨,一個星期後公開宣佈開除左周秧。
非常諷刺的是,胡耀顥這邊宣佈開除左周秧不到半個月,他父親把他弄到別的單位去,仗著權力通過人事局要把他的檔案調過去,結果被胡耀顥掐住,說他被開除後,檔案已銷燬。
憑手中權力爲所欲爲,胡耀顥偏偏不讓他得逞。
樹欲靜,風不止。
剛剛趕跑了一頭野豬,胡耀顥又遇上了一隻虎。
——樹大招風,就是這麼一回事。
雖然是一家民營企業,但是通用機械開發集團的創建,一天一天發展、狀大,引起了市人事局雷副局長的極大興趣,他對此是熱情如火,三天兩頭光顧,如同森林失火補不滅。
雷副局長這種一頭熱的過火行爲,引發通用機械開發集團幹部們極大反感,他三天兩頭的光顧,妨礙了大家正常工作。剛開始時候,還有人熱情接待他,必定是市人事局一個副局長,又是對通用機械開發集團工作如此關心。
日子一長,大家的熱情變成了厭惡,熱情接待的特殊待遇自然而然隨之取消,通用機械開發集團簡直成了他雷副局長個人的自由天堂,他愛來就來,愛走就走,沒人去理會他。
過了兩個月,趁通用機械開發集團又收購一家農場機會,雷副局長明目張膽把肚子的小鬼放出來,要胡耀顥必須把他兒子安排進通用機械開發集團管理層工作。
早有心裡防備,否則,胡耀顥要被氣到吐血。
噴著怒火眼睛,鄙夷盯著雷副局長,胡耀顥許久許久沉默不語,這是對雷副局長無言的反抗,憤恨,蔑視。
要是兩年前,呸,他胡耀顥纔不管三七二十一,憤怒的一口斷然拒絕雷副局長的野心。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人成熟持重,面前的不是小小的國營工廠農用機械廠,是資產上億、員工上萬的一個集團,他胡耀顥首先要爲股東們的利益著想,爲員工的飯碗著想。當面斷然拒絕雷副局長野心,將會給集團帶來多大的損害,胡耀顥不敢去想,他深知那些心術不正的當權者,那心到底有多黑多毒。
大腦在這片刻間轉了上千上萬次,胡耀顥開口了,既沒有滿足雷副局長的野心,又不拒絕雷副局長的野心,只是敷衍他,說這事他要和其他股東商量商量。
兩個月來,他雷副局長對通用機械開發集團工作夠關心、支持了吧,胡耀顥這個沒良心的傢伙,眼裡還有沒有他雷副局長的存在,模棱兩可這麼一句話搪塞他。
當下,雷副局長臉刷地變成茄子,仇恨現在的青年人咋這樣不懂事理,要說熊瑛華不懂事理還說的過去,老師嘛,認死理一個。可他胡耀顥是民營企業老闆一個,這樣不懂事理,明擺的是不買他雷副局長的賬。
胡耀顥你在我雷副局長眼裡算哪根蔥啊,叫你給我兒子安排個事做,那是瞧得起你,你居然連這個面子都不給。說你一聲胖,你還喘上了。等著吧,我會給你好果子吃。雷副局長心頭咒罵,不給胡耀顥好臉色,憤憤揚長而去。
張望憤憤揚長而去的雷副局長背景,胡耀顥蔑視搖搖頭:雷某人,別跟我來這套小孩子彈玻璃球把戲。我——耀顥沒當官念頭,又不是吃公家飯的人,你還奈何得了我?要不是集團利益,哼,我連集團的門不會讓你這種狗官踏進半步。
審慎、權衡後,胡耀顥還是想適當滿足一下雷副局長野心,派人事部主任羅心君去調查雷副局長兒子雷勝勝的詳細情況。
兩天之後,羅心君走進了董事長、總經理辦公室。
一照面,羅心君眉頭皺著能擰下一桶水,憂愁地對胡耀顥說,雷勝勝不是什麼好鳥,待業在家,和社會上的人混在一起,三天兩頭打架鬥毆,剛在上星期被公安局拘留過。因爲是雷副局長兒子,公安局關了他兩天,把他放了。在高二,曾經被班主任處分過。
雷勝勝當時的班主任是誰?胡耀顥天庭一蹙,問了一句,不經意中,他臉上蒙上一層陰景,明白麻煩找上門,不理不行了。
羅心君說:“雷勝勝當時班主任恰好是熊老師,就是給我們業餘學校上課的熊瑛華老師。”
“噢——”胡耀顥噢一聲,心頭明白,要想不得罪雷副局長,唯一的是滿足他野心。
讓雷勝勝這種人渣進了集團裡,那是等於放進一顆定時**。
這麼多年了,除妹妹與四大金剛一事外,胡耀顥未聽說熊瑛華處分過哪個學生,他想具體瞭解清楚雷勝勝當初是什麼事遭到處分,然後再做決定。
忙到晚上十點鐘了,胡耀顥纔有了空。
沒回家,胡耀顥直奔熊瑛華家去。
這個時候,熊瑛華正一個人在看電視。
今晚上不知是衝撞了哪路妖魔鬼怪,寒山寺的鐘——懊惱來,熊瑛華頭腦一片空白,寂寞難奈,煩躁的像吃了幾斤辣椒,看書看不進去,只得看電視打發一通。
聽到敲門,熊瑛華喜得靈魂飛上月宮去啦。
門一開,熊瑛華甚至來不及看清楚到底是不是胡耀顥,一下子抱住他,酸楚淚水差點滑落。
憨包一個的胡耀顥,他哪能理解熊瑛華心情喲,還打趣地說她今晚上怎麼突然雅興涌起,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看電視了。
情緒異常激動,熊瑛華眼裡淚珠躍動,說,她今晚上心情煩躁死了,像是吃錯藥一樣。
發生什麼事了?胡耀顥擔心地問。
什麼事也沒有,就是一古腦兒莫名其妙煩躁起來,只好一邊看電視,一邊等他來。熊瑛華話未說完,芳心又是一陣惆悵,埋怨老天爺爲什麼要這樣折磨她,既然她與身邊這個叛逆傢伙這麼有緣,還要降生一個胡翠玲,活生生把他從她心上奪走。
等我?胡耀顥大吃一驚:“你怎麼曉得我晚上要來,姐?”
“我說不清楚,反正我有這種感覺?!毙茜A兩眼迷離,胸口兩座山峰顫動,恨不得把胡耀顥摟進懷裡:“要是你今晚不來,我今晚肯定會煩躁的去跳樓,弟?!?
“啊,跳樓,你別嚇我,我膽小如鼠?!狈浅UF張的,胡耀顥一聲驚叫。
“呵呵呵……”熊瑛華展露潔白、細緻牙齒,開心的再不願去跳樓了。
心裡裝著大事,看到熊瑛華笑了,胡耀顥可顧不了她心裡煩惱不煩惱,問她當年是因爲什麼事處分雷勝勝?
“什麼,雷勝勝進了你們集團?”熊瑛華心底裡頭馬上緊張,不安起來。
想憋著,可是心嗓眼的火直往上冒,胡耀顥拿茶杯的手攥地嘎嘎嘎作響,胸膛一團憤恨聚在手上,咬牙道:“眼下還沒有。他父親那個狗雜種仗著是人事局副局長逼迫我把他招進集團,還要給他安排個顯赫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