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陰陽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通用機械開發集團的人並不知道,當他們沉浸在一片悲痛中,有一個人跟他們的董事長、總經理胡耀顥一樣悲痛欲絕,她就是熊瑛華。
不知有過多少回躲在閨房裡,熊瑛華以淚洗面。雖然在掛念胡耀顥同時,熊瑛華會妒嫉胡翠玲,甚至時常冒出怨恨胡翠玲的怪念頭,但是胡翠玲畢竟是她的一個好學生,是她好弟媳,這樣悄悄的走了,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熊瑛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悲痛之餘,熊瑛華堅信胡耀顥是一個堅強的人,任何挫折都無法壓垮他,他一定能夠很快從悲哀痛苦中走出,和往日一樣拼搏、奮鬥、開拓。
胡翠玲遺體贈給了醫科大學後,熊瑛華再沒去探望胡耀顥,她要他自己堅強地從悲哀痛苦中走出。
這一回,熊瑛華完全錯了,錯的十分鐵底。
胡耀顥這個叱吒風雲的巨人病倒了。
人們常用弱不禁風去形容一個骨瘦如柴的人,可是現在用弱不禁風已經無法形容胡耀顥的枯槁。
往日的風采,在胡耀顥又黑又瘦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絲痕跡。
一個叱吒風雲人物,由於愛妻的遇難,精神崩潰了,身體崩潰了,像一棵被砍倒的松樹——倒下了。
怎麼會是這樣?
一團恐懼籠罩在熊瑛華心頭,她不會想到胡耀顥內心的情感世界竟然這般脆弱,不會想到胡耀顥竟然會是一個如此情深義重男人。事業的挫折,惡人的攻擊陷害,無法叫胡耀顥低頭,失去愛妻,胡耀顥……
貓爪抓心,熊瑛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可能的話,她一萬一億個心甘情願將自己變成胡翠玲。
有些事情真的好奇怪,沒辦法用常事解釋。
胡翠玲在世的時候,這麼多年來,熊瑛華幾乎沒有夢見過她,她這一遇難,不知道爲什麼,她熊瑛華總是時常夢見她,總是回到他們的高三生活中去。醒過後,熊瑛華內疚揪心,感覺自己是一個賊。
也許是天意吧。
那完全是一次偶然中,熊瑛華意外偷看了胡翠玲寫給胡耀顥的一封情書,一封既情意纏綿,又火辣十二分的情書。熊瑛華纔有機會揭開這一對所謂的堂兄妹是如何瞞天過海,騙過同學不算,居然同樣逃過老師眼睛隱藏的小秘密,爲之一震。
記的,那是一個星期六傍晚時分,熊瑛華偶然路過胡耀顥家門口,便信步走了進去。當時胡耀顥家住房緊巴巴的,連個小小客室照樣沒有,他母親吳美珠跟他妹妹胡曉英共住一間臥室,因此,吳美珠只好把熊瑛華領到兒子房間去。
趁吳美珠出去給她沏茶之際,熊瑛華走到寫字桌前,碰巧胡耀顥把一本攤開的筆記本放在寫字桌上,她信手拿起它看,一看,怦然心動,甚覺得好奇:裡面全是記著格言,諺語,歇後語。
也許是胡耀顥記這些東西的方式與衆不同,像是從事一件藝術品,因而引發熊瑛華興趣。誰虞,粗心大意一個的胡耀顥,他壓根兒不防著“堂妹”胡翠玲會把她“一顆少女芳心”夾在裡頭。
下午第三節課,胡翠玲把筆記本還給他時,胡耀顥連瞧不瞧一眼,三下五除二順手一把把它塞進書包裡,熊瑛華纔會斬獲這份意外,偷看到這封情書,在情書裡頭,胡翠玲情意纏綿,說:
她和胡耀顥已經是三年的同窗。在短短三年時光裡,胡耀顥給了她無私幫助和極大愉悅與快樂,更感激胡耀顥這個小傻瓜從不泄漏他們擁有的那個——小秘密。
天大地大,天底下的事就是這麼奇怪。
當她第一眼見到他胡耀顥的感覺是,心裡底頭罵了一句:“這個小不點,瞧他玩世不恭那小樣,十有八九是一個臭小子,不是好貨,我往後對他可得多個心眼才行。”
然而,她胡翠玲發現自己錯了,徹頭徹尾錯了。
隨著日子往後推移,胡耀顥的橫溢才華不給她一個拒絕機會,霸道的深深把她一顆芳心牢牢拴住。她尤其特敬佩他一顆正義凜然的心,尤其特羨慕他一顆古道熱腸的心。
從此,她默默的把對胡耀顥那份深沉、真摯的愛埋藏在心底最深處,不讓它露出半丁點。胡耀顥的一舉一動,胡耀顥的每一句話,胡耀顥的每一個微笑,無不深深雕刻在她心靈窗戶上。是他,敦促她奮發用功拼命讀書,她纔會有今天這樣好成績, 因爲她要跟他一樣:成爲學習,品質頂尖的一個人。
最後,胡翠玲說道,眼看著即將要畢業了,她已沒有能力把對胡耀顥深沉執著熾烈的愛關在小黑屋裡,忍受孤獨與寂寞的折磨,特害怕今生今世會失去胡耀顥,才大膽向胡耀顥敞開愛的心扉。她問胡耀顥知道不,每當夜晚做完功課,回到牀上睡覺,她許久許久不能入眠,他白天的每一個微笑每一個舉止,一直縈繞在她腦海裡,有時在甜蜜夢鄉中,她會幸福的跟他熱烈擁抱呀,親吻呀,啊,簡直是美死啦,阿哥。
……天吶!熊瑛華驚嚇得心頭一陣慌亂,一線之差失口叫出聲。恐懼下,來不及細看,熊瑛華慌慌忙忙跳過上面幾行字,即看下面署名:深深愛你的翠玲。
我的媽喲,他們不是堂兄妹嗎?
震驚之下,熊瑛華這個班主任不是發怒了,生氣了,是差些要被驚嚇得暈倒在地。
這一切會是真的嗎?可能是因爲同樣是女孩的原因吧,驚慌失措之下,緩過神,熊瑛華倒頭被胡翠玲真摯的愛深深打動了心,她承認她至今尚未對哪個男孩有過如此石沉大海般深沉,情深意篤的愛。
始料不及的是,胡翠玲對胡耀顥的愛,身爲班主任,她熊瑛華咋連個端倪都察覺不出?
“難道,是我真的被他們‘堂兄妹’關係矇住了眼睛,迷惑了心?真該死。”熊瑛華暗暗捫問自己,詛咒一句。她甚感到奇怪萬分,胡翠玲平日不是一個羞答答,矜持、嬌羞、嫺靜的像月亮一樣的女孩子嗎?在班上素有“羞女”稱號。
人啊人,一個看不透的可怕又神奇怪物。
看起來,真正不爲人知的胡翠玲,她不是生活中那個羞女,是一個心眼頗多善心計女孩。
當與吳美珠攀談當中,熊瑛華才證實了胡耀顥與胡翠玲之間的所謂堂兄妹關係,鐵定是假的。
知道了胡耀顥、胡翠玲的小秘密,熊瑛華這個當班主任的反倒兩手提籃。處理這類事情,她可是閉眼學瞎子走路——沒經驗。該死的,偏偏班上除了胡耀顥外,學習成績最好的非胡翠玲這個羞女莫屬,眼下又逼近高考。萬一這事處理不好,嚴重影響胡耀顥、胡翠玲的學習,影響他們的高考,是她熊瑛華最大罪惡,別人能原諒她,她首先無法原諒和寬恕自己。
不知道,一樣事情沒有。
知道了,一個星期以來,熊瑛華這個當老師當班主任的連睡覺都不安穩,一顆心一直繃著緊緊,一刻不敢放鬆。
——畢竟在那個時代,中學生戀愛,是一件驚天動地的荒唐事情,十有八九被認定是個壞學生;一旦被學校獲悉,不遭到開除的希望僅剩下三成。——哪像二十一世紀這個時代,不要說高中生談戀愛已經是公開秘密,連初中生談戀愛也是見怪不怪了。
幾天來思前想後,熊瑛華感到必須要斬斷這一對小情侶的情絲,不能讓他們在逼近高考這樣關鍵時刻陷進愛情黑洞裡不能自制,毀了他們美好錦繡前程,他們還不懂得什麼是真正愛情。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熊瑛華纔想出一個笨辦法:
星期一班會課,熊瑛華別出心裁,不動聲色舉行一場關於如何迎接高考討論會。
誠然,熊瑛華是想借題發揮,開斬胡耀顥、胡翠玲這一對在全班師生面前深藏不露的小情侶。
班上沒有一個學生能曉得熊瑛華醉翁之意不在酒,連一向精明、敏感過人的胡翠玲,這一回同樣對美女老師熊瑛華是不識廬山真面目,洞察不出。
不料,在討論會上,胡耀顥、胡翠玲有如高考名師,精闢之言滔滔不絕,倒是叫她熊瑛華心中驚歎。
……整個討論會完全一邊倒,熊瑛華倒成了一個大媒人,給胡耀顥、胡翠玲這對小情侶創造這麼一場難得的“戀愛會”。
這樣一鬧,熊瑛華**子看戲——傻眼了,沒了主意,她的一番苦心,在胡耀顥、胡翠玲搗亂下,竹籃打水。
當有一天,熊瑛華意識到胡耀顥已經闖進她芳心裡,她芳心的情愫已經萌芽、昇華,對胡耀顥和胡翠玲的小秘密就非常在心了,說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心頭時不時莫名其妙稀裡糊塗一陣酸溜溜,希望胡翠玲能夠變心。
老天爺瞎眼了,不將壞人下地獄,卻叫胡翠玲這麼一個好女人不聲不響,來不及留下半句話走了,離開她所愛的人。
每當一想到自己偷看了胡耀顥與胡翠玲的情書,每當一想到自己昔日對胡翠玲的妒嫉、怨恨,每當想到自己那夜揹著胡翠玲狂吻胡耀顥,熊瑛華才感到自己是多麼齷齪、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