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宇文飄雪表面上看來最是清冷無情,對什麼事情都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對朋友卻這般體貼入微。無雙感動於他對朋友的情義,點頭允諾:“阿雪,你放心,我必定差人將信親自送到你那位故友手裡。”
宇文飄雪緩緩闔上雙眸,又是一行淚無聲落下,他說:“我這一生的心事已了,再無所憾。待我休息片刻,再爲(wèi)你進(jìn)行換血。”
無雙的眼中含著淚水,“好,你且休息好了再說。也不急在這一時。”
宇文飄雪再不說話,立時在無雙身後盤腿而坐,閉目運氣恢復(fù)元神。
其實連著六日爲(wèi)無雙逼毒已使得宇文飄雪大傷元氣,身體虛弱無比,如若此時便急著進(jìn)行換血,不僅宇文飄雪難保性命,最重要的是,換血成功的機(jī)率幾乎爲(wèi)零。是以他提出休息片刻再爲(wèi)無雙進(jìn)行換血,完全是爲(wèi)了大局著想,絕非私心使然。
無雙閉眸不語,心裡從未這般難過過。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見到宇文飄雪爲(wèi)他犧牲,最後血盡而死。可是他也知道,事情走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已容不得任何人再說一個“不”字。換血之舉,勢在必行。否則,今日死在這石室中的就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宇文飄雪。
一個時辰後,宇文飄雪方睜開雙目,黑眸熠熠流光。只見他起身將無雙的身體扳過來面對著蕭離,而後抽出腰間匕首,先是劃破無雙的左手腕,將血放出。然後他再取出一條透明的細(xì)管子,將管子的一頭插入自己的血管中,另一頭插在無雙的右手上。
於是,無雙體內(nèi)的毒血從左手流出,而乾淨(jìng)新鮮的血液則從管子裡流入他的體內(nèi)。待到換血完成,便是無雙脫胎換骨重生之時,亦是宇文飄雪血盡而亡之時。
生命的交接莊嚴(yán)而神聖,那一刻,無雙不禁淚流滿面。
第七日,緊閉的石室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先是現(xiàn)出一條縫,而後漸漸打開。一身紫衣卓然的無雙出現(xiàn)在衆(zhòng)人面前,紫眸佈滿血絲,容顏蒼白得看不到一
絲血色,憔悴不堪。他甚至站不穩(wěn),需要扶牆纔可勉強站立。剛剛完成換血的無雙虛弱得行走都很困難,但他卻必須馬上出來。因爲(wèi)宇文飄雪快不行了,臨終前,他希望能見白霓裳最後一面。
如宇文飄雪那般心性內(nèi)斂的男子,如果不是到了最後一刻,他是不會將藏在心裡多年的話說出來的。
白霓裳在門外守了七天六夜,幾乎不曾闔眼,在石門洞開的那一刻,她最先衝到了無雙的面前,“子瞻,你怎麼樣?成功了麼?”
忽然,目光一掃無雙的身後,她意識到了些什麼,俏臉唰的一白,心頭的不安越發(fā)濃重,她問:“怎麼只有你一人出來,阿牛哥哥呢?他去了哪裡?”
無雙一手指著裡面,急切地低喊:“月兒,快,快進(jìn)去。遲了怕就來不及了。”
恍若有驚雷炸響在腦袋上方,白霓裳“嘈”的一聲懵了,眼淚不自覺地掉落下來,“你,你說什麼?子瞻,你不能和我開這樣的玩笑。我會生氣的,我會很生氣很生氣的。阿牛哥哥,他……他究竟在哪裡?我要見他。立刻,馬上。”
無雙的氣息一時調(diào)整不過來,面色煞白煞白,他大力地?fù)嶂目冢裆珢恚卧邪敕滞嫘Φ纳裆拔覜]有騙你,他用的換血大法救我。如今已是命懸一線,你若再不進(jìn)去,恐怕就見不到他最後一面了。快去呀。”
話音未落,白霓裳已拔足奔了過去,呼聲悲愴無比,迴盪在黑寂冰冷的石室內(nèi)餘音陣陣,聽來格外淒涼:“阿牛哥哥……阿牛哥哥……你怎麼能騙我?你怎麼能就這樣扔下我?我不要你死。我不許你死,你聽見了沒有?”
白霓裳跑得太急,又不熟悉石室地形,一路上跌跌撞撞。突然,她腳底一滑,不由重心失橫地?fù)涞乖诘兀直成蟼鱽硪魂嚮鹄崩钡奶弁础0啄奚训难蹨I馬上就流了出來,但她狠狠一把抹淚,很快就從地上爬起,繼續(xù)向前跑去。她從未如此刻這般希望時間能走得慢一些,好讓她能早一些來到宇文
飄雪的身邊。
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如果她去晚了,當(dāng)她喚他“阿牛哥哥”時,那個白衣清冷男子會再也沒有辦法迴應(yīng)她。
她很害怕,她真的很害怕。那個親切得就像是大哥哥般的男子會和爹孃一樣,變成冷冰冰的一具屍體躺在那兒,無論她哭得多麼聲嘶力竭,他都再也沒有辦法活過來。
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死亡更讓人無助恐慌的事情了。
當(dāng)一襲白衣的清冷男子安靜地躺在不斷冒著白煙的玄冰冰上,而周邊淌了一地悽豔的血跡時,白霓裳心頭大慟,彷彿是被誰在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鮮血汩汩而出,她撕心裂肺地?fù)溥^去大喊:“阿牛哥哥。阿牛哥哥。你……你怎麼樣了?你快醒醒啊。我是無名,你能聽見我在喊你嗎?你還能……聽見麼?”
白霓裳顫巍巍地執(zhí)起男子垂落牀畔的左手貼在臉頰上,赫然瞧見他手腕處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淚水不禁滾滾落下。可是那道傷口裡,卻再也流不出一滴鮮血來了,一如白衣清冷男子鮮活卻從此一去不復(fù)返的生命。
白霓裳微張著口,發(fā)出悲痛欲絕的隱隱哭聲,牀榻上的白衣男子面容安詳,彷彿沉沉入睡般恬淡。她的手顫抖著伸出,想去探他是否還有鼻息,不想此時他卻撐開了沉重的眼簾,朝牀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子微微一笑,聲息微弱:“別哭。無名,我不希望見到你哭。”
白霓裳的淚掉得越發(fā)兇了,她努力揚起一抹笑靨,啜泣著說:“好,你不讓我哭我就不哭。只要你好好的,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阿牛哥哥,你會好的,對不對?你不會死的,對不對?”
問到最後,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幾近肝腸寸斷。
“阿牛哥哥,你別死啊。無名不要你死。你不能就這麼扔下我的,你不能。不能啊……”
“別……別哭啊。我,我看你這樣,心裡……會很難過的。”宇文飄雪輕輕咳嗽起來,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