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暖流緩緩淌過心間,白霓裳怔怔地望著輪椅上的男子,竟說不出話來。
上官熙華亦瞧著她微笑不語,突然問道:“有人告訴過你麼?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翠黛微顰,顯是會錯了意,她點了點頭,“你也覺得我長得很像她?”
上官熙華重重點頭,紫眸裡閃過一絲悵惘,“何止是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呢。你可有兄弟姐妹?”
女子面色淒涼,遙望遠處的燈火闌珊,聲音不覺低了下去:“沒有。我……自幼就失去了雙親,一直都是一個人。”
上官熙華心底一震,低低道:“對不住,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他這一生權(quán)傾天下、智謀無雙,於千軍萬馬前亦能談笑自如,卻是第一次與人低頭致歉。
白霓裳低頭默默,彷彿是在思考些什麼。陡然間,她的心裡劃過一道雪亮的光,目光灼灼地直逼上官熙華而來,“不對,雖然從前也有人說過我像她,卻不曾誇張到說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地步。你說的並不是明若蘭吧?那你說的又是誰?”
“明若蘭又是誰?”上官熙華蹙起好看的眉頭,滿是困惑。
明若蘭,那原本是西宮皇后的閨名,知之者甚少。更何況,皇宮中尋常人哪敢直呼其名諱,倒也難怪上官熙華不知道了。
倒是他難得流露的憨態(tài)逗得白霓裳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明若蘭是誰?可不就是你方纔口中所誇絕代佳人中的另一位麼?”
上官熙華恍然大悟,亦跟著輕聲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低沉悅耳,仿若山間清泉石上流,帶著一股與世俗截然不同的清新愉悅,不由掃清了人心底的陰霾與不快。
止住了笑後,白霓裳一派認(rèn)真地盯著男子身下那張華麗精緻的輪椅,字字斟酌,惟恐傷了男子的自尊心,“那,你的腿腳又是怎麼一回事?我從未聽說過無雙公子不良於行。”
上官熙華的臉色很是平靜
,淡然得沒有流露出一絲不悅或是悲傷的痕跡,聲音輕淡近乎虛無:“你自然沒有聽說過。不良於行的是景昶國七皇子,或者說是曾經(jīng)的景昶國七皇子。自我學(xué)藝歸來,以無雙公子的身份出現(xiàn)在江湖中的那一刻,曾經(jīng)的七瘸子便不復(fù)存在了。”
女子靜默不語,感受著這一刻上官熙華深埋心底的悲傷與憤恨,繫於腰間的鳳血劍不斷髮出輕微的吟叫,那是因身畔男子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凜冽殺氣所至。她在想,這個驚才絕豔的天之驕子身上必定也藏著許多心酸苦澀的往事。原來世間竟有這樣多的無奈,誰人也不能例外。
上官熙華靜靜地注視著蹲在他面前的女子,顏色無雙,確有一笑傾城的魅力。她在衝著他笑,眼眸亮若星鑽,內(nèi)心深處卻似乎蘊著極深重的憂傷。她在說:“上官熙華,你不要難過。因爲(wèi),至少此時此刻,有一個人對你內(nèi)心的苦痛感同身受。你可知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是什麼?是即便你心痛得要死,身旁卻無人看得到你心底的傷痛。是你尋覓了千百度,那人卻並不在燈火闌珊處的失落。”頓了頓,她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濃烈,“況且,此刻我只怕比你還要難過。”
上官熙華看著她,心裡充斥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紫眸寒霜消褪,微微一笑:“哦,爲(wèi)什麼?”
女子臉上轉(zhuǎn)瞬換了促狹的笑顏,壞壞地眨了眨眼睛,“因爲(wèi)我又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秘密呀,你可不是非殺我滅口不可了麼?”
上官熙華呆怔片刻,隨即微笑如沐春風(fēng),似是認(rèn)真又似是玩笑地望著女子,輕聲道:“不。就憑你方纔的那一番話,我非但不會殺你,只怕是要記住你一世了。”
白霓裳不過是想逗他一笑,不曾料到他竟會說出這一番話來,當(dāng)下呆怔當(dāng)場。
男子緩緩俯身貼近她的臉頰,她當(dāng)時一陣心跳加速,面紅耳赤,竟未躲開。望著她紅透的耳垂,上官熙華不禁又是一陣輕笑,低語道:“你還不走麼?有人朝這邊
走來了呢。”
“哦……哦。”白霓裳惶急起身,風(fēng)驟起衣帶飄揚,當(dāng)男子如墨的髮絲滑過她的臉頰時,她的心裡不禁起了一陣奇異的感覺。
“等等。”上官熙華驀然喝住她,面色愈發(fā)凝重,“你的身上怎麼有一股麝香?女子常年抹用麝香會於生養(yǎng)有礙,莫非你竟不知道麼?”
女子背影僵直,似在輕微的發(fā)抖,緩緩道:“我知道。”
此時腳步聲卻越發(fā)近了,白霓裳情知若於此處被人發(fā)現(xiàn)她與上官熙華相會的利害關(guān)係,正要快步離去,不想腰間突然一緊,淡淡的墨香撲面而來,身子已然騰空飛起,風(fēng)聲簌簌掠耳。
她不由側(cè)頭去看男子的臉,冠玉般白皙無瑕的臉龐清朗如山間明月,精緻得近乎完美的五官,眸若寒星,妖異紫瞳彷彿有一股莫名的魔力,教人不由得心安。此刻她和他離得這般近,近得都能清晰地聽見他沉穩(wěn)的心跳聲與徐徐的呼吸吐納。
似乎知道她在看他,上官熙華轉(zhuǎn)首對略顯不安的女子微微一笑,這一笑真真是驚若天人,他說:“你莫害怕,我上官熙華要保護的人,從來也沒有傷過一絲毫髮的。”
一瞬間的驚豔過後,白霓裳不禁笑了,眼眶發(fā)熱,傲然道:“笑話。你當(dāng)月神是吃素的麼?我怎會害怕?”
他又發(fā)出低沉的笑聲,“好罷,當(dāng)我說錯了就是。”
這個風(fēng)華絕代的內(nèi)斂男子,才華橫溢,傾國傾城。初見時,他獨坐山頂彈出悽豔箏音,卻是於不動聲色中殺人如草芥。血染了他的袍帶,依然絲毫無損於他的高雅的絕世風(fēng)華。驚鴻一瞥之下,她深以爲(wèi)他必定是殺伐果斷的無心之人。不想再次偶遇,她與他私會太液湖畔卻熟稔得彷彿是相識了許多年的老友。這般機緣巧合,莫非是前世已安排好的緣份麼?
白霓裳的兀自沉思被男子低低的笑語拉回現(xiàn)實,“月神對人從來都是這般心不設(shè)防的麼?竟還自顧發(fā)起呆來了,漬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