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逸靜靜望著目光偏執的禹帝,忽而笑了,“是,我承認我喜歡她,甚至於,我很愛她。可是,我從來也沒有奢望過能和她在一起,或是讓她喜歡我。因爲我很清楚地知道,她不會。她心裡愛著的從來只有一個人,那個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雲千歌。三哥,別再自欺欺人了。她若是心裡有你,不必你去尋她,她自己就會千方百計地到你身邊來。就如她當初千方百計要離開這兒去長安一樣。可是,她有一絲絲要回洛陽的意思麼?她沒有。她縱然傷心,無處可去,她也沒有想過要重新回到你的身邊。這意味著什麼,你難道當真不懂?三哥,霓裳她不愛你,從來也沒有愛過你。或者說,從你教她傷心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讓她愛你的資格了。”
禹帝一拳狠狠地砸上納蘭容逸的下巴,怒吼:“閉嘴。你給我閉嘴。白兒她對我,她對我不可能沒有一絲絲感情的。我們畢竟曾經是夫妻,我們還有過一個孩子呢,她不會……不會……”
納蘭容逸摔倒在地上,下頜疼得厲害,他幽幽地望著禹帝,道:“三哥,其實你心裡很清楚。霓裳對你的那一絲絲情意,早在你毀諾和害她失子的那一刻起,就灰非湮滅了。”
禹帝的臉怔忡而憂傷,眼眸晶亮,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可是四弟,我是有苦衷的。白兒她並不知道我有苦衷,也許等她知道了,她會願意原諒我,和我重新開始的。”
納蘭容逸嘆了聲氣,“你覺得可能麼?三哥,聽我一句勸,放手吧。哪怕是不愛了,也別讓她恨你。三哥,你知道麼?霓裳已經夠可憐的了,她不但頭髮白了,連容顏也毀了。”
禹帝震驚,鳳眸瞪大,“什麼?可我派去的人並未提及她的容顏被毀呀?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納蘭容逸低低道:“此事是霓裳從前的貼身侍女琳心告訴我的,千真萬確。而且,她不是爲雲千歌所棄,是她
自己執意要離開雲千歌的。”
禹帝不解:“這怎麼可能?莫非是她怕雲千歌嫌棄她容顏不再、青絲白盡?”
“怎麼會?聽聞雲千歌亦是愛極了她,縱然知她不復往日的容貌,仍是極力挽留。只可惜終究沒有令她改變心意。箇中緣由,琳心不知,是以我們也無從猜測。可是我想,在她身上必定是發生了一些極其痛苦的事情,痛苦到教她不得不揮劍斬情絲,獨自離去。”
納蘭容逸握住禹帝的雙手,鄭重跪下,眼眶紅紅的,“三哥,就當是我求你,不要去找她。她的世界風雪交加也好,電閃雷鳴也罷,我們都不要去打擾她。她的世界,從來也不需要我們啊。”
禹帝的身體猛然一顫,眼眶亦跟著泛紅,緩緩跪下抱住納蘭容逸的身子,哀傷地問:“可是四弟,怎麼辦呢?我愛她。她若是幸福便也罷了,可她此刻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我實在是做不到袖手旁觀。四弟,我想見一見她。原不原諒,隨不隨我回來都沒有關係,至少我要去爭取一下。我要聽她親口給我一個答案。她說了,我才能逼自己死心。”
良久,納蘭容逸方答:“那好,我陪你一起去江南。可是三哥,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能做出任何會教她傷心的事情來,更不能勉強她隨你回洛陽。”
禹帝點了點頭,忽而嘆息:“四弟,直到今日我才發現,若說愛她,或許我遠遠不如你愛得深。你愛她,甚至連自身都能捨棄了。可我卻辦不到,至少,我放不下我的江山。”
紫陌大道,芳草茵茵,花香蝶舞,玉樹妝成。一名頭戴紫金裘冠的紫衣公子負手而立,腰間懸著的碧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玉色通透無瑕,紋絡天成,是難得一見的和田美玉,能擁有此玉者顯非尋常人。細碎的陽光透過樹蔭灑落在少年的身上,絳紫色的錦袍上暈開一層淡淡的瑩光。縱然不識其面,可他站在那兒,自有一股玉樹臨
風的清貴飄逸。那是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註定此少年定是人中龍鳳。
青石道上遠遠走來一名秀氣的年輕男子,只見他走到紫衣公子面前長揖到底,恭謹地喊:“公子。”
紫衣貴公子緩緩轉身,光影流轉,映出一張風雅絕塵的俊容,是景昶國現任國君--上官熙華。
“公子喊玉兒來,是有什麼事要吩咐麼?”
錦服貂裘,如今的上官熙華更見清雅卓羣之姿,紫瞳微動,“日前教中有人回報,說是江湖新起之秀白髮羅剎在西湖揚言要尋我,打聽清楚此人的身份來歷了麼?聽聞此人身手不錯,我的意思是,若能收爲己用的話,自是最好。”
自從那次河邊分別後,一來上官熙華初登大寶,國事繁忙,分身無術;二來他也有心想要淡忘那段回憶,是以並未派人留意白霓裳在長安的動靜。如此一來,他不知道白髮羅剎是白霓裳也就不足爲奇了。可是他不知道,宋玉卻是曉得的。
宋玉難得地猶豫著,半響沒回答。
上官熙華挑眉,紫眸冷誚,“怎麼,此人如此神通廣大,你竟打聽不出她的來歷?”
宋玉仍是猶豫不決,“公子,我不知道我的猜測是否正確。此女,此女……”
上官熙華冷冷道:“我平日是如何教導你的?男子漢大丈夫,有話就直說,怎麼能學得一個女子般作吞吞吐吐狀?快說,你猜她是誰?”
宋玉立刻挺直腰板,目光亮澄,“是,公子。玉兒大膽猜測,此女應當是從前的月神白霓裳。”
上官熙華橫眉冷喝:“瞎說。此女白髮蒼蒼,聲音暗啞,怎麼可能是月神?”
宋玉卻道:“公子,玉兒猜她是月神並非是毫無根據的。”
“哦,是麼?那你倒是說說你的依據是什麼?”上官熙華的紫眸流轉著動人的光華,顯然是對宋玉的話來了興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