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霓裳發(fā)怔的空隙，上官熙華已騎馬奔近，他朝她遙遙伸出一隻手，纖長而白皙的五指，指尖盈滿了動人的光華，他說：“把手給我，我?guī)阕摺！?

那一刻，白霓裳蹲在地上突然淚流滿面，似曾相識的回憶涌上心頭。八年前的長安街頭，也曾有過一個翩然若雪的天人少年騎馬朝她走來，笑容溫煦，伸出一雙纖華凝脂的青蔥玉手，他說：“跟我走，從此你便是我的人。”

從此便是他的人，這句引人遐想的話對於當(dāng)初飢寒交迫倒在路邊的白霓裳而言美好得就像是一場夢，一場讓她情願永生沉醉其中的夢。可是，她錯了。那不是夢，而是一場精心策劃多年的陰謀，更是她一生不幸的開端。

白霓裳擡起頭來，滿臉的淚水教馬背上的清貴公子吃了一驚，不及詢問，便聽她說：“如果我跟你走，那麼你日後會騙我麼？會害我麼？”

上官熙華怔了一下，隨即堅定地回答三字：“我不會。”

白霓裳的手緩緩伸出放在了男子乾淨(jìng)白皙的手心，他用力一拉，就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身前。籲的一聲掉轉(zhuǎn)馬頭而去，就在此時，身前坐著的渾身驚顫的女子卻驀然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襟，惶急道：“還有畫扇，請你幫我一道救她。”

上官熙華點頭，勒馬上前，朝混在人羣中的青衣男子喊道：“玉兒，去救畫扇。”

白霓裳遠(yuǎn)遠(yuǎn)望上一眼，微微吃驚。那個人羣中縱馬揮劍英勇無比的少年竟是昔日跟在上官熙華身側(cè)的羞澀書僮宋玉麼？果然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

不知爲(wèi)何，上官熙華這道命令竟讓宋玉興奮非常，大聲應(yīng)是而去。

有柔軟的頭髮拂過自己的脖頸，擡頭竟是上官熙華的髮絲，他正俯首在她耳畔，聲音聽來異常溫柔：“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

白霓裳道：“竹屋裡躺著我另一個受傷的侍女琳心，請一併救她。”

“好，還有麼？”上官

熙華答應(yīng)得很是痛快，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笑容舒朗，彷彿他並不是一個連續(xù)趕路七天七夜身心俱疲的人。

他的笑容莫名教白霓裳心頭一暖，低喃一句：“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而且來得這麼快、這麼及時。”

上官熙華聽見了，卻仿若沒聽見一般，只是在心裡回答：知道你在等我，我不會不來。知道你在等我，我一刻也不敢耽擱。我不是爲(wèi)了任何人都可以這麼不管不顧，但是爲(wèi)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而且始終心甘情願。

上官熙華帶著白霓裳先行離開後，宋玉依言在混戰(zhàn)的人羣中尋找著畫扇的身影。事實上，不必上官熙華吩咐，他也一直在尋找畫扇。那是他喜歡的女子，他自然不能讓她有事。眼前驀然一亮，宋玉驅(qū)馬上前，手中長劍化身霹靂雷光，劍光所到之處，黑衣人倒下無數(shù)。再者他的身畔還有拜月教教衆(zhòng)的一路護(hù)衛(wèi)，是以如虎添翼。宋玉快速策馬迎上去，俯身探手，喊道：“畫扇，把手給我。”

畫扇此時已累得幾近虛脫，眼前一片迷糊，她以劍尖抵地支撐著身體，頭雖仰著，其實並看不清來人是誰。但那聲音似曾相識，帶著回憶裡熟悉的溫暖，畫扇心裡下意識地選擇相信這人，朝他伸出手去。那人的手心寬厚而溫?zé)幔站o她的手後，略一使力就把她帶上了馬。有徐徐的暖煙拂過耳垂脖畔，他焦急地喚：“畫扇，別睡。支持住，千萬不能睡。”

畫扇隱隱約約地聽見有人和她說話，舔了舔乾涸的嘴脣，聲音微弱：“姑娘，我家姑娘……”

迷糊不清中，那人取過一個牛皮水袋放在了她的嘴邊，清涼的水觸及脣瓣頓時讓她精神爲(wèi)之一振，不禁大口大口地抓過水袋往嘴裡灌水。許是喝得太急太快，有部分水甚至順著她的嘴角流到了她的前襟和手上。有一雙手執(zhí)著帕子溫柔地擦拭著她的臉頰和手背，柔聲細(xì)語：“畫扇，彆著急，慢點喝。你家姑娘沒事，她已經(jīng)被我家公子先行救走了。”

喝完水，畫扇的神智清明瞭許多，只見她緩緩睜開眼睛，擡頭望著上方那張溫暖的熟悉笑顏，鼻子一酸，突然有了流淚的衝動，“宋玉。是你，居然是你。”

宋玉的臉頰微微泛起紅暈，溫柔地回答：“是我，我來了，你就不會有事。”

畫扇的淚洶涌而下，手不知何時已緊緊抓住他的衣襟，瞧那模樣倒似有千言萬語無從說起。

宋玉向來見不得女子流淚，更何況是自己喜歡的女子，他手忙腳亂地擦著她的眼淚，笨拙地安慰：“你，你傷得很重麼？傷口很疼麼？我，我也想早些趕來的。可是扶蘇離這兒實在太遠(yuǎn)，我，我……”

畫扇的淚不知何時已止住，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側(cè)頭看著宋玉的手足無措，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只見她極快地在宋玉的臉頰映上一吻，低頭細(xì)聲道：“此地不宜久留，快命大家撤退吧。”

那個柔軟的吻在臉頰蜻蜓點水般掠過，宋玉霎時頭腦一片空白，他望了望女子低頭不語的臉頰亦是微帶桃紅，心情莫名一振，舉臂高呼：“撤。”

拜月教教衆(zhòng)撤至一旁，每個人的手中皆投出一枚白煙。一時間，霧靄沉沉如山，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再分不出東西南北。待到白煙散去時，拜月教的人已在竹林中盡數(shù)消失不見。

納蘭容鈺目光陰霾，森寒吐出一句：“上官熙華，你奪我愛妻，此仇不共戴天，他日我必向你十倍討還。”

不多時，宋玉率領(lǐng)大隊人馬在事先約定之處與上官熙華會合。好在除了損傷一小部分教衆(zhòng)外，該救下的人都已救出。考慮到此地到底是在燕國境內(nèi)，又離南陌國不遠(yuǎn)，爲(wèi)防止腹背受敵，上官熙華一刻也不敢耽擱，在簡單處理完傷員的傷口後，命令衆(zhòng)人繼續(xù)趕路。

因著沒有預(yù)備多餘的馬力，白霓裳依舊與上官熙華共騎一馬，畫扇則是和宋玉亦如是。宇文飄雪倒還好，自己在混戰(zhàn)中奪了一匹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