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自從宇文飄雪過世後,白霓裳的情緒明顯一落千丈,整日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裡,不大願意見人。畫扇和琳心不時從門外走過,總能聽見裡面?zhèn)鱽黼[約的哭聲,不由搖頭嘆氣。說到底,宇文飄雪總是爲(wèi)了白霓裳才做此犧牲,兩人是打小的情份,情誼深厚不比常人,白霓裳心頭悲痛自是在所難免。旁人終究也勸不了她,唯有讓時間來慢慢撫平她心頭的傷痛。
這日白霓裳剛起牀,坐在菱花青銅鏡前,執(zhí)了象牙玉梳慢慢地打理著頭髮。
此時外頭大廳似乎起了什麼熱鬧,一陣極大的喧譁聲遠遠傳來。白霓裳不禁微蹙娥眉,面容隱隱透著幾分不悅。
自打宇文飄雪過世後,白霓裳就再三嚴(yán)令月華別築裡的下人不許大聲喧譁,不許嬉笑追逐。作此申令,一來是白霓裳素來喜靜,不喜人聲喧譁;二來也是因著宇文飄雪新喪,人剛過世,衆(zhòng)人轉(zhuǎn)身便言笑晏晏,未免會教人看著覺得太過心涼。
今日,究竟是誰這麼大膽竟敢在大廳裡作此喧譁?
將手中的象牙玉梳投擲到妝臺上,摔出哐啷的一聲聲響。白霓裳憤而起身,面冷如霜,朝外面一陣喊:“畫扇、琳心,出了什麼事?外頭怎麼這般吵鬧?”
誰曾想她喊了半天,許久也不見畫扇和琳心任何一人迴應(yīng),白霓裳心下生疑,不由披了一件外衫,推開門,信步走了出去。
不想她纔剛走出門沒兩步,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迴廊上響起,畫扇欣喜如狂的呼喊傳來:“姑娘,姑娘。你快出來啊。快看看是誰來了。”
人未到聲先至,粉衫婀娜女子如一陣疾風(fēng)般朝白霓裳奔跑而來。
白霓裳心下惱怒,不由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待畫扇走近後,她沉下臉一陣斥責(zé):“畫扇,我是怎麼吩咐你們的?醫(yī)仙新喪,府裡上上下下皆不許喧譁,你是我近身的人,竟這般不懂事。竟然帶頭喧譁起來了。哪個來了,
值得你這般興奮呀?”
饒是白霓裳疾言厲色,畫扇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減,她拉著女子的袖子,半勸半推,“姑娘,是一位你的故人來了。你見了她保準(zhǔn)歡喜。姑娘,你就別生氣了。快跟我來呀。”
白霓裳半推半就,心下不由生出幾分好奇,她佯怒道:“死丫頭,一會兒我若見到了那人沒有歡喜,你仔細我拔了你的皮。”
畫扇忙笑著吐了吐舌頭,狡黠一笑,“姑娘,那你要是一會兒見到了那人心中歡喜,能否也答應(yīng)畫扇一件事呀?你以後……莫再爲(wèi)了醫(yī)仙的事傷心了吧。其實你這麼傷心,醫(yī)仙在天上看著,他只會更加難過的。而無雙公子和我們,也會因爲(wèi)你的傷心而覺得傷心的。”
白霓裳的身體陡然僵住,眼底有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她的嘴脣動了動,終究是默然無語。
就在這時,迴廊的拐角處,琳心扶著一名風(fēng)塵僕僕的錦羅碧衫女子出現(xiàn)在了白霓裳的眼簾。
那錦羅碧衫女子,身影如此的……似曾相識。
一陣清風(fēng)拂面而來,似有沙塵迷住了白霓裳的眼,朦朧中,她聽見有人哽咽地喚:“姐姐。姐姐。”
這聲音,分明是她的妹妹蝶衣。的確是蝶衣啊。
這些時日,白霓裳一味沉浸在宇文飄雪逝世的悲痛中,竟忘了派人去長安接蝶衣一事了。算算日子,她也是該到了。
白霓裳鬆開畫扇的手,朝那錦羅碧衫女子奔了過去,兩人抱作一團,皆是淚流滿面,唏噓不已。
白霓裳上下打量著胞妹,灰暗已久的蓮頰終是煥發(fā)出了些許光彩,微哽著說:“蝶衣,你瘦了。”
慕容蝶衣嗔怪地睇她一眼,眼中滿是心疼,“你還敢說我?你看看你自己,比我瘦得還厲害呢。”
畫扇和琳心走到一處,相視一笑,眼中亦是微微溼潤。她們感慨地望著仿若是一對雙生花的白霓裳和慕容蝶衣,不由說道
:“唉,若非親眼所見,還真是不能相信,這世上竟會有長得如此相像之人。真是教人羨慕啊。”
白霓裳和慕容蝶衣不禁一笑,竟是異口同聲:“這可是羨慕不來的呢。”
畫扇與琳心又是一笑,亦是異口同聲:“看來,還當(dāng)真是羨慕不來的呢。”
衆(zhòng)人又是一陣大笑,沉積心頭多日的陰霾終於漸漸散去。
白霓裳執(zhí)了慕容蝶衣的手,心下說不出有歡喜,忙說道:“蝶衣,你這一路風(fēng)塵僕僕而來,想必吃了不少苦吧。快,快進來坐下。畫扇,快去吩咐廚房準(zhǔn)備早膳。”
畫扇應(yīng)聲是,忙笑嘻嘻地去了。
慕容蝶衣隨著白霓裳一同進去,容光煥發(fā),“這一路有姐姐和我那教主姐夫替我安排妥當(dāng),並未吃到什麼苦頭。倒是姐姐,你怎麼憔悴成了這副模樣?還有上次,你爲(wèi)什麼要不辭而別?”
白霓裳輕聲嘆氣,不由將這段時日發(fā)生的事情與胞妹娓娓道來。
“事情是這樣的……”
說起來,白霓裳與慕容蝶衣這對姐妹倒也很是可憐,自打出生那日起就分隔兩地,彼此互不知道對方的存在。而這十六年,姐妹二人的際遇亦是有著雲(yún)泥之別。一個是萬千寵愛在一身的燕國長公主;一個卻是在刀尖舔血,過著提心吊膽生活的江湖女殺手。這樣兩個生活在完全環(huán)境裡的人,居然是孿生姐妹。對於白霓裳失手殺死林後之事,慕容蝶衣其實一直不曾怪過她。一個十六年間都活在別人的復(fù)仇陰影下的女子,她已經(jīng)足夠可憐,作爲(wèi)她的嫡親妹妹,她怎麼還能去苛責(zé)她什麼呢?況且,從小到大,慕容蝶衣身爲(wèi)燕帝的唯一血脈,她內(nèi)心其實一直很渴求能有一個兄弟姐妹。如今突然得知自己還有一個流落民間的孿生姐姐,她簡直是欣喜若狂。
久別重逢,姐妹之間不知有多少體己話要說,兩人的手始終緊緊握著,當(dāng)真是血濃於水,姐妹親情天性使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