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說道,“大哥,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你當年沒有回答我,我希望你現(xiàn)在能夠把真相告訴我,
民國三十七年,八月十五深夜子時,九兵講武堂神兵閣裡的那片毒氣和大火,是你下令放的嗎?陸長鶴從南京給你寄來的那封信裡的內容是什麼?“
萬青山愣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腦海中陷入了一陣遙遠的而又沉重的回憶,這些回憶在的心中凝固成永遠揮之不去的烙印,卻又因爲某些原因,讓他不願提起,每當從回憶中存活下來的人,向他提起這些陳年舊事時,他總是會沉思不語,就像是故意想要將那些已經(jīng)發(fā)黴的記憶,泯滅在塵埃裡。
這次出行,表面看上去是萬青山在預見到中國特事組織內部結構出現(xiàn)了嚴重的問題後,藉著出關會故人的機會,暗中調兵遣將召集舊部,但其實這個過程對於萬青山來說卻是痛苦的,因爲他所要召集的每一箇舊日的部下,心中都抱有對他們當時所效力的政權的恨念,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月裡,當時的政權確實曾深深的有愧於他們,即使是特事組織存在的宗旨,是以護佑華夏文明的傳承爲首任,不效力於任何王朝政權和黨派及個人,但是在特殊的年代裡,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比如說特事組織的經(jīng)費要靠著國家和人民,而按照規(guī)定特事組織是不可以直接面對人民,所以就必須要靠著當時的特事組織所處在統(tǒng)治政權來做爲人民於特事組織中間的扭轉。
從古至今,中國的特事組織一直流傳的一個不變的傳統(tǒng),每一個被選中加入組織的人,在進入組織的第一天,就要在心中起誓,不盲目的愚忠於任何一個王朝政權的統(tǒng)治。不干涉任何王朝更替之間的權謀霍亂。不崇拜於任何統(tǒng)治者,併成爲其家臣。順應天道相變,遵循歷史輪盤,穩(wěn)定空間秩序,護佑華夏文明。
然而,起誓是起誓,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起誓時的宣言中的理想,都是在第一批特事組織成立時所定下的,或許這個理想適合當時的時代,卻不適合後來的動盪與變遷,以及在經(jīng)歷無數(shù)動盪與變遷當中人性思想的升級與轉變。
發(fā)生在古代的時間比較久遠的這裡且不表,就且說發(fā)生在近代的特事組織內部的動盪變遷,
比如全國解放戰(zhàn)爭結束後,有人認爲國民政府纔是華夏文明正統(tǒng),他們至今仍然保留著繁體文字的傳統(tǒng)文化,這樣的政府才值得守護,所以有人選擇了跟隨蔣介石坐飛機去了臺灣。
有人認爲只有兩腳踏在華夏大地之上,才能夠感受到中華龍脈之所在,纔是華夏文明正統(tǒng)之傳承,所以不論這片土地上經(jīng)歷多少王朝的苒替,歷史的興衰,都決然的留守在這片土地上。
留下的人也分爲多種,有的厭倦了與那些政權主宰者和統(tǒng)治者們打交道,乾脆就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歸隱田園了,有的是因爲過去的事蹟受到了迫害,或者對之前的民國政府所做下的罪行,傷心欲絕,從此不再與任何政權發(fā)生交集。
此刻萬青山面前的老道士就算是後者,他的名字叫做邱無量,道家出身,修行於武當山道,民國十四年,十六歲的他下山歷練偶遇萬青山,時值正恰逢萬青山欲成立一支獨立的八人特事小隊,爲在戰(zhàn)亂中滿目瘡痍的中華大地補續(xù)短缺龍脈,重修風水陣局,
從此,邱無量便追隨著萬青山加入了當時的特事組織,長江九局,成爲了精英特遣小隊長江八宿的一員宿位官。
然而,長江八宿能夠重新修補被戰(zhàn)亂破壞的風水陣局,卻修補不了當權者的*和野心,在民國三十七年夏天,也就是中華民國政府戰(zhàn)敗後,準備逃往臺灣的前夕,
南京中央政府後勤部門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那就是對一些無法帶走,和有親敵嫌疑的人及事物進行徹底銷燬。
當時的中國特事人員訓練基地,也就是後來的第九軍區(qū)特事軍校,九兵講武堂裡面,因爲有新兵和教官,在面臨選擇時,表現(xiàn)出了猶豫,讓時下正處於敏感期的南京中央政府起了疑心,以爲敵方地下黨人滲入了九兵講武堂裡面,
於是,便查出了一部分可疑人員的名單,將其部分人員列入了銷燬範圍之內,而邱無量的親生弟弟當時就被列入了這個銷燬範圍。
邱無量的這個弟弟曾經(jīng)跟他一同拜入武當山中的一個隱逸道觀門下學藝,後來時值亂世,邱無量學成本事先下山入世修行,找到了實現(xiàn)自己價值和展現(xiàn)雄心大志的事業(yè)。
幾年之後,邱無量在中國長江九局當中身居要職,憑藉一身道家的本事,觀天相,摸地脈,跟隨著萬青山和屠九仙一起,混的風生水起,他的弟弟下山投奔於他,因爲自身性格的原因,被安排在了九兵講武堂當一名道家教員。
當時的九兵講武堂,還很注重中華各路奇門巧術的分類,就像是今天的大學,按照各種學術分成各類專業(yè),不像是現(xiàn)在的中國解放軍第九軍區(qū)特事軍校那樣,在改革後將求綜合能力培養(yǎng),因此,邱無量這個弟弟憑藉對道家秘術的弘揚,在當時的九兵講武堂裡面很受新兵們的追捧,也正是因此,才被中央南京政府在特殊的時期裡,列爲必須帶到臺灣的重點懷疑目標,然後引發(fā)了後面的一系列慘劇的發(fā)生。
在執(zhí)行“銷燬”行動之前,萬青山接到了一封由南京特事檔案保密小組人員發(fā)來的一封信函,信函署名是機密情報長官陸長鶴,萬青山看到了信函當中的內容後陷入了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便將信函放在火盆裡燒掉了。
當時這一幕,被邱無量看在了眼裡,但是他沒有過問什麼,以爲南京長江九局總部那邊出現(xiàn)了什麼問題,他也不感興趣。
然而,當他第二天去九兵講武堂找自己的弟弟的時候,卻見到了另他難以相信的場面,數(shù)幾名精英教官和數(shù)十名新兵,在酒醉之後,中了一種特殊的能夠使生物基因發(fā)生異變的病毒,並被燒死在一間營房當中。
死者裡面,就有邱無量的弟弟,邱無相。
邱無量面對著這一幕,如遭驚天霹靂,而令他更加難以接受的是,他在準備向南京長江九局總部討要說法的時候,卻在九兵講武堂的門口,遇見了萬青山正在調派人員,準備對“火災”的現(xiàn)場進行秘密處理。
邱無量問萬青山事情的真相,萬青山閉口不答,並對他想要去長江總部討問說法,爲自己弟弟報仇的想法加以阻攔,眼下時局勘亂,要他以大局爲重,如果他偏要一意孤行,那麼就以抗命之罪,將他抓起來。
邱無量傷心欲絕,望著曾經(jīng)對自己有著知遇之恩的萬青山大笑三聲,對天發(fā)誓,此生不再與長江九局和這個政府有任何瓜葛,然後扯下身上的軍裝,飛身而去。
以上,就是邱無量離開長江九局的原因。
書歸正傳,選擇留在大陸的諸多特事人員中,除了像邱無量這樣對當時的國民政府死心,而從此歸隱山林的人之外,還有能夠頂著各種壓力,和國家對自己的誤解委屈,仍然堅守著自己的責任,履行著自己對組織的誓言的人,這種人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經(jīng)歷諸多歷史滄桑變遷,心中依然執(zhí)著真我的萬青山。
萬青山承認,站在某種角度上,自己是對不住當年跟隨自己的長江八宿裡面的這些老兄弟的,包括一生苦守西北荒原的特事偵查員楊奎,但是他仍然願意頂著他們對自己的誤解,將那些不能說出來的秘密,封存在自己的內心當中。
因爲讓他們恨著自己,總比讓他們去對抗政權,闖下不可逆轉的彌天大禍要強,本來,萬青山是無法或者說沒有臉面,在時隔多年後,再來召集這些當年的老部下的,
然而,如今這個局面,他實在是到了窮途末路的邊緣,纔會忍著被冷落,放下當年帶頭大哥的尊嚴,再來請當年自己愧對的老部下們出山,
想要抵擋蜥蜴人鋪天蓋地,各種手段的入侵,必須要靠這些當年跟著他一同,補續(xù)華夏龍脈,鞏固風水陣局的老兄弟們,再次將已經(jīng)面臨瓦解的“保護傘”再次支撐起來,保持住大局的框架不亂,
才能夠實現(xiàn)他心中的“關門打狗,甕中捉鱉”戰(zhàn)術。
當年他能夠爲了大局而得罪這些老兄弟們,現(xiàn)在爲了大局再次來請求他們,又有什麼不可呢?
所以,他來了,在那些已經(jīng)故去的故人無名碑前,留下哀惋的嘆息,在仍然尚在人間的舊友面前,放下了自己昔日的尊嚴。
當年,他在召集他們與自己一同攜手並肩,去幹一番驚天動地卻不爲人知的事業(yè)時,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慷慨激昂,光芒萬丈,
如今,當他再次來登門拜訪,祈求他們伸出援助之手時,卻是帶著滿心的愧疚,與難以釋懷的沉痛。
但是,面對著邱無量對自己詢問當年的真相時,萬青山仍然選擇了將那個不能說出的真相,長埋在心底。
“這個問題,我既然在當年沒有回答你,現(xiàn)在也不會回答。受人之託,成人之諾,我萬某人答應的事情,縱然到了天塌地陷的那一天,也不會改變。”
萬青山揹著雙手,站在崖頂,面對著對面的掛著一排冰錐的峭壁,面如蒼松般毅然決然。
邱無量一聲長嘆,再次問道,“你這麼執(zhí)念的活著,一輩子,得到了什麼?到你離開的那一天,又能留下什麼?
天是天,地是地,我是我,你是你,道法自然,何必執(zhí)念?”
萬青山淡然一笑,說出了兩個字,“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