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語然驚喜的看著他, 喜極而泣的淚水不斷涌出,聲音都染上了哭腔,“求你告訴我, 你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對不對?是我錯怪你了, 我不該不相信你的!”
景逸呆滯了片刻, 虛弱的笑了笑, 隨後搖搖頭, “假,假的.....你,和顧璠深, 纔是,是一對郎才....”最後幾個字, 太酸澀了, 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更多的血液開始倒流回嗓中,堵住了他的聲音。
既然我快要離開了, 什麼都無法給予,爲什麼還要告訴你殘酷的事實,讓你揹負著一輩子的自責和悔恨呢,不如掩埋起真相,你能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 纔是最好的結局吧。
祁語然愣住, 更多的淚水滑下來, “不是,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顧璠深也震驚的注視他,心中五味雜陳, 別過了頭,沒有說話。
爲什麼他不拆穿真相,大概是,已經無力迴天,無可奈何了吧。
景逸費力的擡起手,拂去她臉上的淚,“別....別哭...”
祁語然反握住他的手,轉過頭惡狠狠的看向顧璠深,“景逸是我夫君對不對!是你騙了我,是你讓我殺了他,我卻真的,真的下了殺手.....”
她仍舊記不起兩人之間的過往,她或許是忘得一乾二淨了,但是有一點能確定,自己對景逸的感情,遠遠大於顧璠深,這是潛意識的造就。而對最愛的人下死手的,卻是自己。她終於意識到誰在說真話,可是,還來得及嗎?
景逸用盡力氣按住了她,無奈的搖搖頭,“....不怪你,你能記起...我,我....很高興,,這就.夠了,以後....請忘...忘了我...”他的目光轉向顧璠深,“好好...待她,算我....求你,,,”
他說完便陷入了深度昏迷。
祁語然猛地站起身,在顧璠深沒來得及反應之時,伸出骨刺頂住他的脖頸側,“救他!否則我連你也殺,要死一起死!”
顧璠深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擾亂了心緒,原本計劃並不存在祁語然的失控,可是如今,他的封印只對普通狀態,無法封印已變身異能狀態的她,只好迴旋的說道,“我並不會救人。”
祁語然冷笑著,“那就殉命吧!”
她的骨刺毫不客氣的劃破他的皮肉,離動脈測極近的幾公分處停了下來,“你以爲我不知道軍隊有治癒師?”
與景逸率領的異能者們不同,顧璠深也蒐羅了一些專門應對異能者強大傷害的異術師。顧璠深的能力是短時間封印異能,其他人一些輔助則是短時間修復嚴重創傷,一定的機率治療即將死亡流逝的生命。
顧璠深面不改色,與她冷靜的對峙著,“殺了我有什麼好處,我希望你不要因爲一念之差....”
“給我閉嘴!看來你非常不聽話,如果再這麼嘴硬,我就讓你永遠不說話!”祁語然氣的發抖,卻只能強自鎮定的和他對峙著談條件。
顧璠深又思考了良久,纔開口,“他已經沒救了。”
祁語然終於識破了他的陰謀,他是在故意拖延時間,景逸快要嚥氣,他就儘可能的拖到油盡燈枯,到那時纔是真的無力迴天。可惜自己並沒有立即識破,浪費了對於景逸來說一分一秒都是奢侈的時間。
她直接割破他的一側動脈,對方的血噴涌而出,破釜沉舟的想試一試,“你真的比我想象中還不堪,看看你也快死了,治癒師再不來,就等著給你收屍吧。”
顧璠深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立刻擡手按住脖頸向外洶涌噴發血的傷口,臉色慘白的後退幾步,在心中默唸著治癒師的名字。
祁語然怕他耍花招,依然死死的禁錮著他的脖頸。她擔憂的望向景逸,景逸,一定要撐住啊....我一定要救你!
顧璠深很快就失血過多了,閉著眼睛嘴脣顫抖,治癒師卻依舊沒有來的跡象。祁語然尋思,他不會是要強撐著,想死在景逸之後?呵呵,果真心思歹毒,等景逸死的話,他的治癒師隨後再來,兩全其美之事。
祁語然此刻什麼也不想了,她就是不能眼睜睜看著景逸死。哪怕,沾滿鮮血,也要救景逸!她的骨刺又伸長了,顧璠深下意識恐懼的想後退,卻被那堅硬的骨刺固定著不能動彈,脖頸處其他動脈也被挑破了,血比方纔流失的更多,他絕望的喊了一聲,很微弱,“長超~”
門外瞬時便有了動靜,隨後一個人影便衝進來。祁語然眼疾手快的攔住他,“呵呵,不出我所料,原本就在門外侯著,一直不進來是想等著所謂的時機嗎?現在可好,你的主人真離死更快了一步。”
長超瞪了祁語然一眼,心驚的看著顧璠深,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這個歹毒的女人!”說完便想去治療顧璠深。
祁語然輕鬆的將他擋回去,推到景逸身邊,“不敢當,你的主人比我更歹毒。現在沒工夫和你廢話,想救你主人,得先救景逸。否則,我不介意現在就一爪了結顧璠深。”
長超握緊了拳頭,眼中的隱忍和糾結在衝撞,顧璠深對著他搖頭,“不能....救...景....逸..”
長超撲通一聲跪下,“對不起主人,我不能看著你死.....所以,只能違命了。”
他快速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黑水晶,靠近景逸的胸前傷口,將黑水晶中不斷溢出的能量傾倒在傷口上。血慢慢止住了,傷口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結痂癒合。
長超快速起身,簡短冰冷的說,“可以了。”
祁語然抓住他的衣領,重重拋在地上,危險的瞇起眼睛,“你想騙我?”
長超聲音不穩,眼神躲閃的說,“哪有?你沒看見傷口癒合了,休養一段時間....”
她居高臨下的踩住他的胸口,“看來你嫌顧璠深死的不夠快,這種障眼法也拿來糊弄我,人命關天,可惜你並沒有這個覺悟!”
她轉向顧璠深,骨刺對準他,長超猛然從地上爬起拖住她的腳步,“不要!不要!放過主人....我這就治療景公子!”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對假慈悲和萬物皆有情的理論全盤否定了,如果有人要傷害自己珍視的人,如果自己連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那麼一味的忍讓和僞善有何用!如果悲劇真的釀成,殺幾個敗類,都不足以抵上這無法挽回的損失。
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果真該強硬的對待,使他們都畏懼自己,都聽從自己就好了。
她深吸一口氣,揚起頭,笑了笑,“快去吧,你治療的效果決定了我對顧璠深手下留情的程度。”
長超連聲應和,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跪在景逸身旁,依舊使用黑水晶,只是這次多了一種不知名的無色液體。依舊將黑水晶中不斷溢出的能量和無色液體傾倒在傷口上。之後又拿出一顆藥丸,攥在手中猶豫了片刻,下定決心般,喂入景逸口中。
“喂的什麼?”祁語然問。
“昔日皇宮中珍藏的能起死回生的丹藥,二皇子只保留了兩顆,我將一顆喂於景公子。”長超轉過身,跪拜祁語然,聲音顫抖著,“只希望祁姑娘能念在這顆丹藥和昔日舊情的份上,言出必行,放過二皇子,請求允許在下立即對二皇子施救。”
長超知道二皇子已經到極限了,再晚一點恐怕.....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求她。
祁語然看著景逸,傷口在快速癒合,不似剛纔的障眼法,而是真切的在修復。臉色也漸漸有了人氣兒,看起來確實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了。
再看顧璠深,臉色很差,失血過多陷入昏迷,來時的華服貴裳已經沾染大片血跡,當然,是他自己的血。
她點點頭,鬆開了顧璠深,“治吧。”
確實恨顧璠深,恨不得他爲景逸償命,可是,自己還沒有心狠到,眼睜睜的見死不救。況且,自己先前承諾了長超。
“謝祁姑娘!”長超急忙跑到顧璠深身旁,手忙腳亂的施救。
她俯下身看景逸,雖然氣色好了些,但是元氣大傷,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
門外的響動越來越大,祁遠破門而入,剛喊了一聲二皇子,便佇立在門框處,震驚的看著眼前一團糟的情景。
景逸滿身血跡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祁語然跪在他身旁目光呆滯。再右移是,,脖頸處血污一片的顧璠深,身前是正在救治的長超。
祁語然聽到腳步聲,看向來人,目光中有質疑,憤怒和失望,最終心涼的轉過頭,不再看他。
祁遠握著帶血的劍,青筋暴起,“長超,二皇子怎麼樣了?”
長超顧不上說話,一邊掉眼淚一邊救治,拼命的揮動黑水晶。他知道了什麼叫絕望,以前,不論多危急的情況,他都能鎮定下來,冷靜的施救,可是如今....處在崩潰的情緒中,“二皇子....你要堅持住....”
祁遠的劍咣噹一聲掉在地上,他一步步挪過去,俯在顧璠深面前,生生抓住長超的手臂,力氣大的像要捏斷,“請一定救好他!”
長超依然顧不上說話,只是一味的點頭,加快了能量輸入,修復著傷口。
祁遠沉思了片刻,寒聲說道,“語然,是你做的嗎?”
祁語然背對著他,聽到這句話卻笑了,慢慢轉過身,“猜的沒錯,景逸和顧璠深的傷都是我動的手,怎麼樣?值得您驕傲嗎?”
他雙目欲裂,擡高音量,“混賬!我沒有你這個女兒!以下犯上,刺殺二皇子,你!你!我今天就要....”
她毫不示弱,“殺了我嗎?呵呵,恐怕連你這個父親都是假的吧。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被你們利用殺自己最愛的人,更諷刺的是,我無條件的服從你們,相信你們,可換來的,一切都是假的!”
“原來自己身邊的人,都是假的。我不確定自己的身份,自己身邊的人,是否都是憑空捏造的,現在我只相信自己的內心。我心裡對你毫無親情,所以,即便你真的是我父親,那也不配當我父親!”她絕望的喊道。
祁遠說不出話,他早就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如果她將來發現了真相,該怎麼面對她。可是,太快了。編造的虛僞面紗不堪一擊,他的形象和尊嚴也在祁語然心裡一落千丈。
“祁將軍,二皇子醒了。”長超激動的喊出聲,打破了尷尬的沉寂。
祁遠回過神,衝到顧璠深身邊,“屬下該死,請二皇子降罪。”
顧璠深沒有說話,疲憊的再次閉上眼睛。
門外衝來一個侍衛,焦急的說道,“祁將軍,二皇子對幾個異能者的封印好像失效了,他們正在瘋狂反撲,馬上就要殺.....”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飛快的人影的便從背後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祁遠立即警覺的握緊腰間的佩刀,大喝一聲,“什麼人?”
“在下涼絳,特來保護景公子,祁將軍最好不要妨礙啊。”白衣少年風度翩翩的頷首,經歷了外面一場廝殺,衣衫卻依舊不染絲毫血跡。
她注視著涼絳,雖說不認識,但卻沒來由的相信他,“景逸交給你,已經無大礙了,帶他離開吧。”
涼絳看到景逸的癒合傷,又看向顧璠深的傷,一眼就辨別了傷口絕對是祁語然所傷,能聯想到剛纔經歷了怎樣的混亂惡戰。他笑了笑,“既然要離開,當然要把夫人也帶走,景公子這趟可是專門爲你而來。”
她心中一震,看來沒錯,景逸爲了她而來,她卻矇蔽了心智要刺殺他。
隨後原厲也趕到了,他根本沒把屋內的祁遠放在眼裡,徑直走到景逸身前,小心翼翼的抱起,“我把老大帶走了”。
祁遠和長超都只能眼睜睜看著,無力阻攔。
涼絳看到景逸已平安脫離,鬆了一口氣。轉向祁語然,“夫人,在下護送你回家。”
“回家....?”她喃喃自語,如今,哪兒纔是她的家?
“當然是回景逸公子的身邊。”他眨眨眼睛。心情不自覺的變好了,祁語然不在的這十幾天,景逸的脾氣真的很嚇人,看來捱罵被訓的苦難史即將有望結束了。
她低下頭,思索了片刻,邁出一步,“好,回家。”
祁遠在身後失望的喊了一聲,“語然。”
她回過頭,“我寧願,與你毫無血緣關係。”
她知道,祁遠真的是自己父親,可是,這樣的父親,她寧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