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虎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藉手機給白顧打電話。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妄想癥,他也希望自己得了妄想癥。
白顧聽他結結巴巴說完,安慰:“別急,我查查資料,你身體沒有別的問題吧?注意記錄一下幻覺產生的時間地點和當時的情緒,快下班的時候過來,我給你檢查一下?!?
“好、好的,多謝你?!?
吳小虎下午這半天坐如針氈,實在難熬。
不過他也沒有在白顧下班前趕到社區醫院——鑑於工作彙報完成得甚草率,被老闆留下來加班什麼的,說起來都是淚。
吳小虎百忙之中給白顧打電話,說過不去了,但奇怪的是,他再也沒聽見之前那兩個聲音。
白顧順手整理了一些資料,給吳小虎的手機打了兩遍,才往回走。
像平常一樣,結束一天的工作,寫完總結和查看次日行程,白顧騎上自己的愛車回到出租公寓。
進門以後,除了吳小虎房間沒鎖門,白顧發現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按照吳小虎所說,如果真的遇上靈異事件,他也應該聽到動靜和異常,那麼,就是吳小虎功能工作壓力大造成的幻聽了?
從小到大沒遇見過任何靈異事件的白顧,淡定異常,鑽進廚房開始製作晚餐和明天的早午飯。
吃完飯又過了一陣,時鐘顯示八點半,他的室友之一吳小虎,才垂頭喪氣地走進公共客廳,一見到他,跟見了親人一樣撲了過去:“白哥,我該怎麼辦?。 ?
白顧說:“吃飯了沒有?先吃飯。”一邊說,豎起一張紙片:還有幻聽嗎?
吳小虎眨巴眼睛,反應過來:“沒吃呢。”緊接著拿筆在紙片上刷刷寫:暫時沒有,可是我不敢進我那屋。
白顧:“下班時我打你電話沒接,手機忘帶了?”豎起紙片:說是,讓我去拿。
吳小虎結結巴巴:“是、是啊,忘帶了……餓死我了,我先吃飯,勞駕把我的手機拿來,謝謝你啦?!?
白顧:“好。趁熱吃。”
吳小虎的房間是公寓套間裡最小的一處,沒有陽臺,也沒有陽光,常年陰暗潮溼。
白顧走進吳小虎的房間,開燈,沒有任何異常。
他看見手機和電腦連在一起,電量顯示已充滿,於是拔下,沒有任何異常。
他把手機放在吳小虎面前,吳小虎筷子都在顫抖,而他依然沒感覺到任何異常。
一直吃完這頓飯,手機都安安靜靜。
白顧打開自己的電腦,調出一些心理學診斷問卷,隨意招呼:“來,小虎,幫我填填?!?
吳小虎點頭:“好啊?!?
填完調查表,一敲回車鍵,屏幕上顯示出幾條曲線,還有柱狀圖之類。專業知識小虎不懂,白顧看看,除了精神緊張以外,沒發現其他問題。
“這是一次偶然性|事件。”宣佈結果。
吳小虎鬆了口氣。
他可以睡個好覺了。
他睡了,白顧也睡了。
白顧全然沒注意到,自己的筆記本亮了亮。
外屋的無線路由也規律地亮了亮。
冰箱,電飯鍋,微波爐……所有插電的物件,都亮了亮。
“大銀睡著了……”
“呼——嚇死我了。”
“在大人身邊,可得保護好自己啊,被發現了,那就魂飛魄散了。”
“說得你好像有魂魄似的……”
“噓,低調,低調。我們藉著大人的光,少說爲妙。要不是突然被娃娃的電脈衝刺激到,也沒法掌握人類語言,更沒法交流?!?
“就是,銀話太難索了。”這是發音最不標準的電冰箱。
娃娃的屏幕似乎都在顫:“大人拿起我的時候,我都快嚇得死機了?!?
“你那個主人跟大人走得很近,你還是剋制點好?!睙o線路由器提出忠告。
“人家再也不敢高調了啦……”
“還有,你們都不琢磨琢磨,我們爲什麼忽然都能說人語了麼?我感到一股力量在體內蠢|蠢|欲動!”
“噓——大人醒了?!辟Y歷最老的吊燈出聲提醒。
他們怎麼討論,怎麼隱蔽,和白顧無關。
夜裡兩點多,白顧又聽見了那碎碎念。
“……男兒當御劍……男兒當御劍……男兒……”
幻聽嚴重了?沒聽說過會傳染啊。被唸了二十分鐘的白顧睜開眼,將之定性爲白天受到吳小虎影響而產生的幻聽反應。
隨後淡定翻個身,繼續會周公。
這一閤眼,虛空中忽然亮光一閃。
須臾間,一柄藍紫細劍刺破混沌,懸在眼前。
白顧二十七年人生中,二十五年被規律地碎碎念中,今天,第一次,看到了其他動靜,一把劍!
劍身微微顫動,忽然傳出雌雄莫辯的清亮嗓音,興奮雀躍:“相公——”
白顧心理承受能力相當強悍,面對這種場面,不慌張也不激動:“你認錯人?!?
“絕對不會啦!”藍紫細劍繞著他飛快打了幾個圈圈,“這劍意,這殺氣,這死亡的感覺,你一定就是我相公——哎哎,相公,你要去哪裡?”
“睡覺?!?
“別呀別呀,相公……”
還不如像以前那樣規律地碎碎念。白顧看著圍繞自己周身的藍紫色電光,無奈扶額。怎麼做個夢也這麼折騰。
而且不知道爲什麼,他對這柄看起來既漂亮又蘊含著威力的劍,一點喜歡的感覺都沒有。
和他不一樣,今天沒有受到打擾的古時水,順利碎碎唸完畢,將披散的頭髮重新紮起,爬到二樓臥室,閉目養神。
他也有工作要忙,次日一早就要出門談生意。
這大晚上的,涼風幽幽,吹得很是舒服。
窗簾嘩啦啦響動,玻璃被砰砰敲響。
古時水驀地張開雙眼。
聲音不對。
他扭頭向窗簾看去,淡藍色的面料此刻大展,凸出一個鼓鼓的長條形,大約有一米五長,七十公分寬。
靈異事件?
古時水把頭上皮筋一扯,淡定:“小松,過來?!?
“時水哥哥!”窗簾後面果然是小松本人,聽見喊他,一溜煙扎進古時水懷裡,哇哇大哭,“爲什麼一直裝著沒聽見也沒看到我?小松急死啦!”
他身上綠衣零七八落,全是泥土,眼中淌著綠色的淚水,嘴角還帶著褐色污漬。
古時水揉著太陽穴繼續淡定:“你打算聽我解釋半小時,還是說你的事兒?”
一句話提醒了小松:“時水哥哥,救命!你救救小宇哥哥吧!有個臭道士要抓他!”
“爲什麼?”古時水一語雙關。既像詢問爲什麼小宇被抓,又像在問爲什麼要自己去救。
小宇看著不是個惹是生非的性子,還心腸軟,這種一看就溫馴的品種,一般不會隨便招惹是非,十之八九是被人惦記上了。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必定劫數不少。
古時水對於劫數天機並不在意,正所謂大道三千,條條飛仙,扛過去就扛,抗不過去就死。但是他的關注點在於,他有什麼理由去救?
好吧好吧,再不去,自己身上牀上就滿是松脂了。
“假肢給我?!?
小松卷著旋風飛快達成他的要求。
“揹包給我。”
“……好重?!?
“因爲有錘子?!惫艜r水一翻手,從包裡把今早釘釘子的鐵錘拿出來,在手上顛了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