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吃什麼?”
“火鍋怎麼樣。”
超市裡, 兩個大男人推著一輛手推車,頗爲專業地在食品區溜達。
夏天適合開著空調吃火鍋,白顧喜歡吃, 古時水鑑於白顧的原因, 也喜歡吃。
“好, 交給你。”
“那是一定的。”
“我們分頭行動。”古時水說。
“好。”
白顧直接走到生鮮區, 非常順手地從冷櫃挑出塊豬棒骨:“師傅, 勞駕稱一稱。”
火鍋湯底很重要,上好的骨頭吊湯,半雞半豬的搭配, 最爲鮮美。
白顧迴歸之後,自然攬過挑選肉類食材的任務——他對於死氣十分敏感, 因此總能挑選出血氣旺盛, 換言之也就是最新鮮的雞和豬骨。至於所謂“大材小用”……喜歡就好。
羊肉片、肥牛、毛肚……一樣樣往車子裡面裝, 盛滿半個手推車。
結賬時,古時水拎著個購物籃, 晃晃蕩蕩走過來:“一起。”
“好。”
晚八點。
這是一隻紅油鍋。
白顧很能吃辣——這也是潛意識作祟。自打他明白自己原身是什麼以來,各種小習慣都得到了誠意十足的解釋。
比如吃辣,在邊城寒冷的地方呆著,吃辣當然很舒服。
再比如練槍,他的槍法來自寧芝夏親傳, 從會走路開始就玩小木棒, 懂事以後更是槍不離手。當年原身死去之際, 慣用的那條吞噬無數條生命的長|槍, 根本沒有鬆手落地。
後來他修煉有成, 重新尋回長|槍將之祭煉,最後槍靈一出, 感覺真十分親切。
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自作主張,收了槍靈當兒子。要知道,兵器和使用者之間的契約六成是主僕契約,四成是平等契約,也就他,真真將槍靈當成自己兒子在養。
這麼回憶著,白顧就笑瞇瞇地,給白曉槍夾了片羊肉。
白曉槍端著碗接了。他是白顧的槍靈,對白顧心情變化頗爲敏感,知道父親心情好,投桃報李,給白顧夾了一筷子爽脆毛肚。
古時水正在涮肉片的手停了停。
白顧吃掉毛肚,白曉槍又給夾了個魚丸。
白顧吃魚丸。白曉槍夾玉米腸。
白顧吃玉米腸。白曉槍夾香菇。
白顧吃香菇,白曉槍夾魚豆……鍋裡沒東西了?
古時水仗著手速驚人,碗裡堆成個尖尖,直接和白顧換碗。
白曉槍:“……”
白顧:“……”
“母親何必爭寵。”白曉槍沉下臉,“明明父親今晚會和母親吃夜宵。”
古時水淡定:“你知道就好。”
白曉槍手裡的筷子“卡巴”一下,斷了。
“來,吃這個。”白顧將碗裡的魚豆腐夾給白曉槍。
白曉槍沒有拿碗,直接湊過去張開嘴叼住——
“卡巴”。
古時水手裡的筷子,也斷了。
白顧繼續笑瞇瞇:“曉槍,多吃點。”
古時水:“……”
晚十二點。
這是一隻大大的養生鍋,金燦燦的。
乳白色的湯底,白色蒸汽在湯麪上緩緩浮動。湯上飄著香茅草、小艾草、八吹草、紫蘇草等等十餘種香草,微微滾著細小水泡。
“嘩啦”,一小塊玉色骨頭隨著水流翻滾,露出水面又沉下去。
這當然不是豬骨或者雞骨,沒有任何一塊豬骨或者雞骨上,會出現金鑲玉的效果。
當然,更加明顯的特徵是:這是一支人類的手骨。
鍋內,無數條身體狹長似劍的金色小魚,大的不過巴掌長短,小的細如蛾眉,正圍著一具金鑲玉的骨架,吸吮著,啃咬著。歡樂地從眼窩鑽進顱底,從胸腔游到腹腔。
在骨架的一整條脊椎之內,兩三條獨闢蹊徑的小魚,滑溜溜鑽入椎管。魚鰭和魚尾滑動如絲,蹭過光滑骨質,帶來一陣癢酥酥的戰慄。
小魚們前仆後繼,進進出出,在椎管之內遊動得越來越急,引發的奇妙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忽然整鍋湯震動了一下,激起陣陣漣漪,有水泡不斷往外冒。
整具骨架爲此顫抖,細小骨塊甚至脫離連接,緩緩沉入水底。
又過了一陣,水花一翻,從中坐起一個人,趴在鍋沿,大口喘息著,又伸手往鍋底摸摸,把自己掉下的零碎骨頭撿一撿,裝好。
水花又一翻,卻是一條三尺長的金色龍魚,將那個人重新頂進水裡。人形轉眼不見,金鑲玉的骨架隱沒在乳白熱湯之中,大龍魚也轉眼不見,化成無數小魚,開始了第二輪遊戲……
——這一頓火鍋夜宵,味道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