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重芳嘆口氣, “邊城出了奸細,異族有天發(fā)起了千人強攻,而你身邊只有百人。救兵, 在三日之內未至。”
“十比一。”
“我們在王都洛城, 當時不清楚詳細情況, 只知道戰(zhàn)報上說, 你血戰(zhàn)力竭而不肯後退一步, 雖死猶生。那一年,你才十七。”
少年將軍一朝隕落,寧芝夏大怒, 輕裝簡從到了邊城,朝中有小世子斡旋, 人到邊城, 軍令也到了, 興兵復仇,血濺百里, 只可惜……
“你娘給你報仇了。但你被敵軍亂刃分屍,敲骨吸髓,屍骨難尋——化外人風俗,吃掉死者的身體,就會獲得死者的力量和勇氣。你殺敵無數(shù), 在他們眼裡是個勇士, 他們便分而食之了。”
“所以我才這麼碎……”骨頭都被拆了。
“已經(jīng)拼好了。”古時水慢聲道。
“所以我對前生沒什麼印象……”腦子都被吃了。
“忘記也不是什麼壞事。”古時水繼續(xù)安慰。
“所以我化身之後, 是將軍模樣。”這是他本行。
“你很勇敢。”
“潛意識的話, 用槍也是家傳。”就別讓他學劍了。
“……”古時水不說話了。
“嗯, 忘記確實不是什麼壞事,至少現(xiàn)在我能面對。”白顧笑笑, 了卻一樁心事,對於修爲有很大助益,“我爹孃呢?”
“你娘和你爹都比我倆死得早,當我倆有機會查看生死簿,才知道他們早就轉世投胎去了。”燕華解釋,“喝過孟婆湯,前事盡忘,也沒有未了因果,我倆能做的,便是儘量安排他們幾世富貴平安。”
“安排幾世平安?查看生死簿?”這不是尋常人等接觸到的東西,古時水稍微疑惑。
白顧一想也是:“還沒請教……”
忽然小別墅門鈴叮咚響起。
第四次。
“是小松?”古時水也想不出這個時候會有誰來,只能肯定不是普通人類。普通人的話,保安會先通過內線和他聯(lián)繫。
“不是。”白曉槍負責開門,透過門上貓眼,他表示,“陌生人,五個,來者不善。”
“我來。”古時水慢悠悠走過去,“哦,白天殺了個人,現(xiàn)在同夥來了。”
“母親如何得知?”
“辨別標準很簡單,雖然不認識他,但他手上提著個燈籠,燈籠裡惡狠狠的鬼魂,我認識。這人白天想暗算我,被我殺了。”
白顧這纔想起自己迴歸時,地上有一具屍體,他光顧著跟古時水那啥,竟然沒想起來問問屍體是怎麼回事。
——可見白顧的心挺大的。
或者說,他當時滿腦子都是那啥,根本沒在意其他。
“我去處理一下,你們接著聊。” 古時水手搭在門把上,就要往外走。好像說“我去倒個垃圾”,“我出門打個醬油”那樣簡單隨意。
“請稍等,”開口的是燕華,“我聽說,有鬼魂?”
“不錯。”
“那這事兒我得管。”燕華說著,打了個電話。
三秒鐘不到,門口捲起黑色旋風。尋仇的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鋪天蓋地的鎖鏈捆成了五隻糉子,直接拖走。
黑色旋風化成的人物之一,看著像個首領,跑過來敲門:“大人,警報解除。”
“有勞,先行羈押,問明情況。”
“是!”
那首領又看一眼旁邊的古時水,騰地站得筆直,彷彿迎接檢閱一般。
古時水點頭:“剛纔乾的不錯。”
那首領臉上隱隱透著興奮。
燕華也笑:“古前輩見笑。”
大家都是熟人,也不客套,首領回去,衆(zhòng)人重新坐下,白顧此時才知燕華的身份,S市城隍,新來不久。
說到城隍,他便想起不久前告辭飛昇的宮錦,宮錦也是他老友。
若不是宮錦升遷,新城隍上任,他也沒料到自己遇上重芳,這麼快解了心結。
真是機緣巧合。
送走重芳燕華,小別墅恢復以往的安靜。
白曉槍看著家裡兩個小別勝新婚的大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趁著白顧去洗漱,古時水揚手拋出一塊移動硬盤:“三十年來你的產業(yè),自己去打理。”既然白顧已經(jīng)迴歸,用不到保鏢,古時水果斷趕人。
白曉槍捏著硬盤,神識掃入,內容繁雜,對於直腸子的槍靈來說,實在是個考驗。
“不喜歡?這些是高難度任務。”古時水又扔給他一枚玉簡。
槍靈的強大也不是速成品,全靠一朝一夕不斷磨練與挑戰(zhàn)。
白曉槍臉上的冷意纔有了些消融:“我要先跟父親道別。”不僅僅因爲任務艱難,而且任務完成後,報酬有用。
“隨你。”這些小事上,古時水一向無所謂。
“嗯?什麼?”白顧探出頭來。
“曉槍接了個任務。”古時水回答。
“任務?我也很久沒活動了,不如去鬆鬆筋骨。”白顧來了興致。
白曉槍眼睛亮了:“好呀,我們父子倆又能並肩作戰(zhàn)了。”
“阿白還要處理身後事,一時走不開。”古時水強調。
“等我兩天,我們一起去?”白顧興致勃勃建議。
“阿白,我記得明天就是重芳說的那個國際醫(yī)療交流會?”古時水慢悠悠道,“不如讓曉槍過去記錄影音?”
“嗯,可是我現(xiàn)在性別已經(jīng)弄明白,不需要了。”白顧瞇瞇眼。
——這還怎麼支開那條槍過二人世界?連阿白也故意拖後腿!
古時水抓頭髮,無可奈何:“好吧,好吧,阿白你去休息,我收拾屋子,曉槍把垃圾倒了。”
白曉槍提著垃圾袋,剛剛走出別墅,哐噹一聲門就關上了。十分之一秒內,防護陣法發(fā)動,綠的白的紅的紫的花紋依次亮起,將別墅罩得如鐵桶一般。
“老不羞……”白曉槍正打算衝擊防護陣,接到白顧安撫,只好化身爲槍,一道白光,去做任務。
古時水向白顧步步逼近:“阿白,你竟然裝傻。”
白顧忍著笑:“哪有。”
“越來越不可愛了。”古時水嘟囔。
“怎麼會……”白顧上前一步,把愛人擁抱入懷,“你挖空心思支開曉槍,就是要跟我純聊天?”說著,一隻手輕輕往下,跳動在對方健美流暢的肌肉塊兒上。
“當然不!”古時水登時反客爲主,將人直接壓到牀上,打個響指,大牀傾斜著滑開,將兩人送進白顧非常喜歡的……坑。
一夜無話。
一日,也……無話。
足足過了三天,從坑裡性滿意足爬出兩個人。
此番纏綿,可不像那天“十分鐘速成”,兩個人充分調動了每一塊肌肉,每一節(jié)骨骼,消耗了大量水分,大量組織液,包括並不限於汗液、唾液、淋巴液,並造成大面積皮下?lián)p傷和軟組織挫傷。
至於爲什麼沒有損傷任何衣物……因爲從一開始就沒有穿。
都說小別勝新婚,古人誠不我欺。
兩個沒羞沒臊的家長分別洗了澡,這纔有時間討論日後的話題。
白顧的社區(qū)醫(yī)院不用去了,飛機事故,意外死亡,已經(jīng)通知到他們院長,這時候再來個“死而復生”,實在太說不過去,這段塵緣很簡單地了斷。
不過了斷塵緣,只限於不知道他們身份的人。
至少吳小虎是不相信白顧會死的——小微叉著腰跟他說:“這些大人,換個身份照樣生活,你瞎操心什麼——大人,我跟您一起走吧?”
作爲“白顧的遠房表弟”,過來收拾東西的白顧:“……”
作爲房客之一的古時水:“你喜歡這裡?”
白顧想了想:“住慣了。”他房租也多交了三個月。
“也喜歡社區(qū)醫(yī)院?”
“這倒是一般,工作而已,不過挺捨不得同事們。”
“喜歡黃博?還是那個受傷的同事?”
“……這你也醋,出息呢?”
“出息是什麼?能吃麼?”古時水錶示無辜。
“說實話,我倒覺得小虎不錯。”白顧託著下巴,評價。
古時水目光掃向吳小虎,後者一臉茫然:“啊?”
白顧拍板:“就這麼決定了,我去小虎那裡,跟他做同事。”
吳小虎繼續(xù)一臉茫然:“啊?”
古時水眨眨眼:“吳小虎同志,你有沒有跳槽打算?”
“跳槽?”這個吳小虎聽懂了,“我跟公司簽了五年合同,還有一年多到期,跳槽要付違約金。”
“跳槽跟我?guī)郑宰。咫U一金,你現(xiàn)有工資額度再漲五百。至於違約金,可以問問你老闆。”
“我老闆?”
“玉蒲和玉盧都在你老闆那兒,玉盧明顯能說得上話。”古時水拿出手機,“怎麼樣?我馬上聯(lián)繫他。”
“這……”吳小虎明顯猶豫起來,劉百萬劉老闆雖然狠命壓榨員工,但是福利待遇也一樣不缺,最重要的是有主見,不搞辦公室政治那一套,所以工作環(huán)境很不錯。
“別添亂。”白顧給了古時水一肘子,“我還沒有當過小職員,做個嘗試也不錯。”
“……好吧,你說了算。不過我們不先度個假?”
“曉槍還沒回來,等他回來一起。”
蜜月遊怎麼能插入一個燈泡?古時水微微皺眉,覺得有必要繼續(xù)幫白曉槍接點任務。
每個人的生活,都將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