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頓雲止,萬籟俱寂。
早些時候周圍還有諸如風聲之類的細碎動靜,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附近連一絲的聲音都沒有了,除了謝蟠自己的喘氣與心跳聲,這裡靜的都能捉出鬼來。
氣勢已經轉爲內斂的謝蟠散去周身青光,經歷過各種各樣的波折纔有今日成就的謝蟠,早已練就了一副處變不驚的鐵石心腸,儘管此刻的氣氛詭異的讓人心頭直發毛,可謝蟠還是沒有直接表現出來,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想看看等下究竟會出什麼樣的幺蛾子。
一聲冷笑驟然在謝蟠的身後響起,饒是以謝蟠這樣穩健的心性也被這一驚一乍給嚇個不輕,驀然回頭,身後卻什麼東西也沒有。
“作怪……”
謝蟠正待要轉身離開這裡,忽的察覺到自己正前方幾步遠的地方有一道若有若無的虛影,朦朦朧朧的,怎麼看也看不清楚。
見識到了這一幕,謝蟠的雙眼情不自禁的瞇縫起來,按說那個心腹大患南阿蠻已經被他給殺死了,而且爲了不留後患,對方的屍體甚至都被謝蟠給毀去了,一想到此處,謝蟠的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至於這世間其他的東西,謝蟠壓根不相信還有什麼是能夠威脅到自己的。
謝蟠至今也不知道阿蠻的那副身體就是原本屬於麒麟獸的,所以現在他面對著鋪天蓋地正向著這邊席捲過來的戾氣時,表現的非常驚訝,當他看明白那些戾氣不是朝著自己,而是朝著面前不遠處那個虛影匯聚過去的時候,心中的驚駭便更加難以言狀了。
在填充了不少戾氣之後,那個虛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體型似人卻粗碩異常,一顆腦袋半人半虎,卻偏偏額生雙角,看起來頗爲不倫不類。
這還不算完,在身形變得清晰許多後,那怪物還在不停的吸收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無盡戾氣,隨著戾氣越吸越多,那怪物的體型也跟著越來越大,轉眼間就已經變得比之前阿蠻化身而成的戾氣巨人還要高出一大截,儼然一副還沒有到達極限的姿態。
謝蟠的眉頭直挑,卻也道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爲眼前這個巨大的怪物不僅外形是他平生所未見,就連那戾氣的精純程度也是聞所未聞……
等等……
謝蟠心裡一咯噔,如此精純和磅礴的戾氣他倒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當年在那麒麟獸的身上,他就也曾見過這等景象,難道眼前這就是麒麟獸不成?
可麒麟獸又怎麼長成了這副模樣……
謝蟠在心中左右搖擺不定,很是吃不準那怪物的來頭,便只得再次召喚出了本相,大聲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來路的怪物!”
那怪物似乎方纔意識到謝蟠的存在,他先是看了看謝蟠身後那突然冒出來,卻比自己矮小了許多的本相,然後又將腦袋使勁低了低,直到讓自己能夠盯住謝蟠爲止,這才沉聲回道:
“劫獸。”
劫獸?
謝蟠心說這劫獸是個什麼東西,四靈四兇被稱之爲“八獸”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至於第九獸,也就是那麒麟獸,由於年代太過久遠等諸多原因,導致許多人不是太瞭解,可眼前這個劫獸是怎麼回事,他又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心頭一突,謝蟠這才醒過味來,剛纔只顧著去琢磨那“劫獸”是個什麼說法了,全然沒注意到那怪物雖然長得怪模怪樣,但一開口說話卻略微耳熟,——感情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那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南阿蠻的聲音了。
“南阿蠻?”
謝蟠的表情十分古怪,顯然他不相信已經徹底死了的人還能鬧出這樣的動靜,不過另一方面他終究還是忐忑起來,畢竟那南阿蠻是所謂“應劫之人”,天知道他與普通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他已經死了,”那怪物的嗓音開始變得沙啞沉重起來,“他已經死了!”
伴隨著這聲震天動地的怒吼,一道粗比千年古樹的巨大漆黑火柱從那怪物的口中噴射出來,直直的對準了謝蟠,似乎要將他給一股腦的焚燒成灰燼。
再看謝蟠,雖然當那怪物說出“他已經死了”這五個字時,心神稍稍恍惚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過來,右手一翻,盤龍金槍立馬出現在他的手上,向前一挑,萬縷青光便從槍尖處激射而出,堪堪抵住了那怪物噴出的火柱。
火柱受阻,那怪物也不遲疑,直接一拳朝著謝蟠砸將下來,由於擺臂的幅度太大,他口中原本對準了謝蟠的火柱向上一個歪斜,正中謝蟠身後的青城城牆,那由厚重青石塊塊壘疊起來的寬厚城牆被炙烤的“滋滋”作響,轉瞬間就被燒出一個巨大凹陷。
眼角餘光瞥到了這一幕,謝蟠自認也有那份實力,可沒辦法像這怪物一樣,輕鬆寫意間便做到這種程度,但此時再想這些已是多餘,謝蟠身上青光一漲,巨大的本相再次橫空出現,雙手交護在胸前,準備爲謝蟠擋下那怪物的攻擊。
“砰!”
那怪物黑火直冒的拳頭劃出道殘影,結結實實的砸了謝蟠的本相身上,一聲巨響過後,謝蟠的本相居然被砸的向後一個趔趄,雖然沒有後退一步,卻險些向後仰倒。
反觀那怪物,不但攻勢沒有因爲謝蟠本相的這一記招架給擋住,氣勢反倒是更勝一籌,眼看著謝蟠的本相還在向後仰著,沒有緩過勁來,他緊跟著又是一拳砸出,這一下要是再砸結實了,那謝蟠的本相怎麼著都得吃點虧。
可謝蟠他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雖然心中驚訝於那怪物的一拳之威,不過手底下的動作卻一丁點沒有爲之凝滯,——先是在即將被那怪物的拳頭砸中之前,撤去了本相,然後整個人騰空一躍,手中盤龍金槍輕輕朝前一遞,登時點在了那個怪物的胸口上。
這一收一放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之處,但只有真正的行家才能知曉之中的厲害,想那本相作爲煉氣化神境高手的殺手鐗,向來很少有人能夠做到謝蟠這般收放自如,更何況還是在這種緊急狀況下的拿捏,程度稍微差上一點都會功虧一簣,由此可見他謝蟠“天下第一”的名頭果然不虛。
槍尖點在了怪物的胸口之處,謝蟠催動起體內的靈氣混合著戾氣,瘋狂的朝槍尖灌注而去,壓根不給那怪物回過神的機會,在一團青光的燦爛爆裂當中,一圈又一圈的衝擊波從中震盪開來。
“蹬蹬蹬……”
謝蟠被巨大的反震之力朝後彈開,落地之後依然有些站立不住,而且看他的臉色也不復初時的紅潤自然,蒼白中還帶著幾滴不大的汗珠,顯得不那麼輕鬆了。
不過那自稱“劫獸”的怪物在捱了謝蟠這麼一槍之後,很明顯是受創不輕,跟個滾地葫蘆似的被擊退出老遠,可等他爬起來的時候,身上卻什麼傷都沒有。
“哈哈哈哈……”
一陣類似於夜貓子嚎哭的淒厲笑聲從那怪物的口中傳了出來,就聽他聲音沙啞著說道:
“我是應劫而生的‘第十獸’,專爲這世間帶來這場‘天地大劫’,又豈會被你謝蟠這點手段給傷到,剛剛算是熱身,現在我可要出手了!”
“出手了”三個字剛傳到謝蟠的耳朵裡,那劫獸就已經發足狂奔至了謝蟠的面前,由於他的速度快得甚至能夠擊穿空氣,所以在謝蟠看來眼前的景象只是晃了一晃,然後那劫獸的拳頭就再次到了面前。
本相再開,謝蟠已經從那劫獸的話語中瞭解到了些許的內幕,敢情那南阿蠻是“應劫之人”的“應劫”,就是這麼個“應”法,原來是專爲“天地大劫”而生的劫獸藏在了他的身體裡。
這麼看來的話,那南阿蠻的身體本身就相當於是一個封印了,只要有他的身體在,那劫獸就無法從中破體而出,爲禍世間,怪不得那“字甲”上有關“天地大劫”的內容上沒有自己的名字呢,因爲這裡面壓根就沒自己什麼事!
謝蟠心中一陣憤恨,自己始終認爲那什麼“天地大劫”至多就是一場由於自己殺性難止而生出的橫禍,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另有所指,虧得自己還這樣那樣地處心積慮籌備了許久,這下可好,什麼都是空……
其實如果沒有謝蟠的話,阿蠻也不會身死,更不會肉身被毀,那被封印著的劫獸自然就不可能掀起荼毒世間的“天地大劫”,所以追根究底來說的話,這一切還真跟謝蟠有著甩不脫的關係,而且還是很大的關係。
但這些在謝蟠看來全部都是狗屁不如,他只想要成爲天下第一,除此之外再無他念,也正是這種近乎變態的執念讓他與同樣變態的青龍融合成一體。
咬牙切齒。
許多種稀奇古怪的情緒在謝蟠的內心中漸漸被戾氣給醞釀得發酵起來,糅合之後就變成了一股徹徹底底的怨念,既是怨恨眼前那名爲“劫獸”的怪物,也是怨恨著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