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
歐陽小姐她娘看出大妹的心事,也不說穿,允了大妹,讓她明日自己來說。
大妹回到屋裡,心想我與他相見都不得,看來上蒼真是捉弄人。我明日再走一遭,要是見不著九木匠,這條心,從此就死了吧。
大妹睡了一宿,天才矇矇亮,她便起身,騙了她娘說要出去一下,晚上回來。老夫人見女兒也大了,也不能像當(dāng)年黎老頭子那樣約束著她,就由她去了。
大妹來到歐陽家,見他家的人都還沒起,便在四周走動了一圈。等他家開門起牀時,大妹迫不及待地問歐陽小姐道:“小姐,九木匠來了沒有?”
歐陽小姐見她著急成這樣,忙一把將她拉進屋道:“大姐,現(xiàn)纔多少點兒?你在我屋裡,和我說會話,等等他吧。我知道,你和他都不容易。要見上一次面,更是不易了。”
大妹抿了抿嘴,嘆息道:“細小姐,找男人,得找個靠得住的。我這是沒辦法,被折騰來折騰去的,始終不能和他在一起。”
歐陽小姐安慰了她一番,聽得屋外有動靜,見她爹回來了,便問道:“爹,九木匠怎麼沒跟著回來?”
歐陽小姐她爹隨口道:“九木匠臨時有事,說要出去幾天,先不和我們回來。等我們把影木弄回來鋸好,他就來了。”
大妹在屋裡一聽這話,連連嘆氣,告辭了歐陽小姐,回到家裡,一病不起。老夫人見她回來就倒地不起,問她去了哪裡,她又不說。急忙派人請了大夫來,大夫看了一眼,便搖頭讓準備後事。
老夫人急得沒法,嘆口氣道:“你怎麼這麼不爭氣,要走到我前頭。白髮人送黑髮人,咋就不安慰一下我,讓我走你前頭呢?”
老夫人邊說,邊抹著眼淚。只有九妹不在乎地道:“不就死一個人嗎,犯得著哭成這樣?眼見著用度越來越大,死掉一個,也好節(jié)約些糧食。”
老夫人站起身,一個耳刮子,打得九妹昏頭轉(zhuǎn)向。老夫人打了這一耳刮子,一口氣上不來,竟倒在地上。這時屋裡又沒別的人,九妹也不去扶她。正二妹等人發(fā)現(xiàn)時,已斷了氣。
九妹急了,悄悄跑到屋外,不讓二妹等數(shù)落她。可二妹見屋裡只有大妹、老夫人和九妹三人,除了九妹說話激著她,再沒別人。將九妹抓住,逼問她到底怎麼回事。九妹只說老夫人受不了大姐突然昏倒,大夫留下話,讓她準備後事的刺激,是以死去。
二妹不信,硬要家丁打了九妹幾十大板,打得九妹只能以實相告。二妹聽她如此胡作非爲(wèi),命人將她關(guān)在柴蓬裡,好好反省反省。
二妹聽說九木匠昨日來過歐陽家,派人去請來爲(wèi)老夫人做棺材,順便也給大姐準備一口。派去的人回來說,大妹今天早晨去問過了,要幾日後纔回來。
老五早打聽得黎家死了老夫人,又來見九妹。心想老夫人一死,黎家的天下,就掌握在九妹手裡。和九妹聯(lián)手,到時將黎家的財產(chǎn)騙了來,就可爲(wèi)所欲爲(wèi)。
九妹這時被關(guān)在柴蓬裡,也需要老五的幫助。老五悄悄將她放出,她便來到正房,要五木匠給老夫人趕製棺材。衆(zhòng)人都知道,五木匠不務(wù)正業(yè),讓他做棺材,只會弄得屍體腐爛的多。
但又沒法,九木匠不在,只能催他快點了。二妹沒了主意,派去找九木匠的人,又回說沒有九木匠的下落。和幾個姊妹商量了一番,還得讓五木匠做。老五這次,絕意要拿下黎家。做工比任何時候都認真,才過了五天,就做出了口像樣的棺材。衆(zhòng)人看在眼裡,都說五木匠變了一個人。
九妹見他如此賣力,心裡也是高興。枕蓆之間,更加阿諛奉承,弄得老五全身酥麻。老五見纔沒多久時間,九妹牀上的功夫,比以前長了幾倍,更加歡喜。又急著給大妹趕製棺材,晝夜勞苦,不在話下。
剛把老夫人送上山,大妹又一命嗚呼,一道魂靈,去九泉之下,等待九木匠去了。九妹心裡卻想,大姐死得真好笑,要是一併死了,還省了辦酒席的銀子。她等娘死了才死,看來又得多花銀子了。
幾個姐姐對我都不滿,我得趁機把大權(quán)撈到手。
九妹想了許多,和五木匠商議。老五不知九妹是否真心,試探了幾回,見九妹是真的想奪權(quán),便和他計議,想了好些歪點子。
九妹見二妹辦完老夫人的喪事,就說她辛苦了,讓她歇著,她要來辦大妹的喪事。衆(zhòng)人見她年輕,又愛出風(fēng)頭,知她辦不好事,便將這事交給了她。四妹看出九妹的心思,悄悄告訴了二妹。
二妹託著香腮,朝四妹道:“她有男人在家,我們要和她爭,恐怕爭不過。萬一鬧翻了臉,咱們連去處都沒有。”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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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恨恨地道:“咱們不像她那樣,騷貨一個。得想想辦法啊,二姐。爹孃和大姐都去了,咱們這個家,就得你來當(dāng),憑什麼讓她來奪權(quán)?”
三妹也有這心,怕九妹奪了權(quán)她沒處去,也支持二妹。二妹不得已,只得拼命相搏。九妹聽說此事,便朝老五道:“五木匠,你是我黎家的女婿,就得做出個女婿的樣子。這次大姐的喪事,論理說該你來辦。你來辦,順理成章地成了黎家的主人。她們都是要嫁出去的,也不敢來和你爭。不過有一件,你要把我的孩子,當(dāng)成你自己的孩子,否則衆(zhòng)人都不服你。”
老五此時,爲(wèi)了得到黎家的財產(chǎn),什麼話都答應(yīng)九妹。
九妹見他突然變了一個人,歡喜得很,以爲(wèi)他會真心對她,全力爲(wèi)他密謀。才過了兩天,就將大妹的喪事交給了他辦理。老五除了做棺木外,還得料理喪事,更加辛苦了。
九妹整日和幾個姐姐打嘴仗,鬧得不可開交。廣大聽說黎家鬧得難解難分,心想九妹當(dāng)年給了自己不少好處,也得幫她一幫。等她做了黎家的主人,到時候豈不是一家人了?
廣大想到這些好處,暗中相助九妹。只是聽說九妹將一切大小事務(wù)都交給了五木匠,廣大怕鬥不過五木匠,反又暗裡相助其他幾姊妹。
幾姊妹得了廣大的幫助,和九妹明裡暗裡的鬥。眼見著快鬥不過九妹了,心裡發(fā)急,誰知廣大又悄悄的派了幾個人搗鬼,弄得九妹敗下陣來。
老五一看要輸,想了些歪門邪道的辦法,弄得黎家不得安寧。又聽說廣大暗裡助二妹等人,便抽空到廣大家去,給廣大弄了個木偶,弄得廣大整日恍恍惚惚,像見了他爹一般,半死不活。
九妹見老五一出手,就弄得她幾個姐姐慘敗,高興之際,難免又長了個心眼。心想萬一五木匠得手,他會不會像對付她們那樣來對付我?要是那樣,我家的財產(chǎn),不是落入了外人手裡?我辛苦掙扎,好處卻都給了他。不好,得想辦法把五木匠也處置了纔好。
九妹嘗過老五的厲害,避也避不開,逃也逃不掉。可等她反省過來時,老五也把黎家的大權(quán)弄到了手。九妹想再聯(lián)合幾個姐姐,她們都白了眼,不理她。
二妹等人見大權(quán)落入別人的手,便各自計議,把值錢的東西,都悄悄變賣了,留下一座空房子,等老五和九妹接手。
二妹等人將變賣的銀子,到別處置了田地,請了僕人,勉強維持生計。等老五清點田地時,只剩下幾塊貧瘠的地還沒賣。
老五一生氣,就拿九妹出氣。九妹見只有了座空房,整日破口大罵。她是個不善經(jīng)營的人,加上老五除了會些害人的本事,餘下都不會。幾塊地,又變賣了幾個銀子,支撐著過了一年。
九妹的花銷,讓老五受不了。老五索性將房子也賣了,帶著銀子,悄悄的溜了。剩下九妹和孩子,孤苦不知去處。
九妹又罵老五,可罵歸罵,還要過活。此時廣大被老五弄得病得死去活來,躺在牀上,又不能行那事。廣大的媳婦,趁機攬了全家人的權(quán),當(dāng)起了家。見九妹帶著孩子,來找廣大,一頓攆,將她母子兩趕得遠遠的。
九妹見失去靠山,無奈之下,只得將孩子賣了,讓他給唐財主家放牛。自己卻勾搭幾個無賴,整日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九妹雖如此,可也沒忘了老五給她的好處,和那些無賴做那事時,也認識了三五個相好。一說到老五,他們就都想爲(wèi)她報仇雪恨。
九妹四處打探老五的下落,卻又打探不到。
才過了半年,得了一個怪病,和她相好的那些人,都不敢碰她的身子了。偶有兩個可憐她的,給她點銀子,讓她支撐著過日子。更有些落井下石的,趁機騙她,積蓄的幾兩銀子,都被騙了去。
九妹見人情淡薄,誰都不敢相信。那下體,潰爛了不少。她每日用熱水洗,可越洗,越是潰爛得多。找了大夫,那種怪病,都不願給她看。
九妹望著屋樑,回想著曾經(jīng)風(fēng)光的歲月,如今卻落得悽慘難受,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不禁落下淚來。
待了幾日,漸覺堅持不住,扯了幾尺白綾,懸於樑上,香消玉殞。
老五打聽得九妹已死,前往收斂,只見蛆都爬滿了屋子,又不願髒了手,放了一把火,將她的屍骨和屋子,盡數(shù)燒了。
老五揀了幾根沒燒掉的骨頭,做了個木盒裝了,埋在楊黃寨廣大家的堂屋下。廣大家的媳婦晚上聽得有人鑿地,不敢出去看。等第二天到堂屋時,見土被動過,命人一挖,是個小木盒,命人打開,不知是些什麼骨頭。
廣大的媳婦命人扔掉,那些骨頭,又被狗叼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