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上頭,老夥計們從鄉愁中暫時解脫了出來。
布魯斯把不鏽鋼杯子往黑漆漆的金屬桌面上一砸,“鐺”的一聲響,然後哈了口氣,道“ake a?look……”
桌面上有五樣東西,大功率發動機的活塞、皮實的軸承、金剛砂鑽頭套裝、耐高溫無縫鋼管,還有一對精密加工的戒指。
這象徵著亞美利加簡單粗暴的動力學、巴巴羅莎簡潔耐用的卡拉什尼科夫精神、斯維茨鐘錶匠和珠寶匠的光榮傳統、鯢鵬工藝的一絲不茍,還有東方古老民族的鄉愁,以及還鄉的決心。
再沒有比這個民族更戀家的了。
老夥計們相視而笑——這些,可以組裝一個鑽破艙壁讓大家回家的鑽頭啊!哈哈哈!
……
……
用技術語言作了簡單交流之後,布魯斯提議,在下一次聚會之前,大家分頭探索一下這個地方。
老夥計們紛紛點頭稱是。
除了五個中老年打工仔,居然沒有其他活人了,只有五個電子助理,外加一個從來不露面的後臺管理系統,這叫什麼事?
感覺是在給機器打工似的,這感覺太差了,而且不安全——出點事都不知道上哪兒維權去。
老夥計們心裡各自有了計較,便散去了。
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穆薩西捧著他打造的黑漆漆的鋼管,獨自留在了休息室桌邊。
沒人有知道他一直在念叨的“撒鼻息”的意思是寂寞。
沒有人注意到,先前大家都忙著聯繫家人的時候,他無事可做。
更沒有人知道他的處境。他,宮本武藏,男,53歲,未婚。來到蓋亞號之前,在關西的廉價公寓中獨居,已經多年沒有家人。
周圍的艙門依次合上,休息室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沒入黑暗之中,如同他手中烏黑的無縫鋼管一樣,有著不爲外人所知的內涵,卻錦衣夜行。
突然,頭頂紅燈亮起,傳來五種語言交織在一起的警示音“外部艙室關閉1分鐘倒計時開始。各艙室確認艙門關閉。”
五種迥異的語言一起響起,聽起來熱鬧,但語調冰冷。
他擡起頭,一直順從而黯淡的雙眼放出光來。似乎,這半百的人生,只有這一刻纔是有意義的吧!
……
……
香海西郊,破敗的工業區。
工作室裡氣氛沉悶。
程貞德第三次遠征啓明島的行動,以微乎其微的進展結束了。
李槐聽說了這事,抱怨道“一個專業的財務,一個專業的黑客,企業法人率隊親征整整一天,最後竟然敗給了什麼狗屁後臺處理操作,簡直是嗶了狗了。”
程樑君也跟著附和“就是,太過分了!”
然後捧著腫脹的臉繼續湊到胡周身邊問“兄弟,給我句實話,到底是誰把我打成這樣的?”
胡周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爲什麼不問小麗姐?”
“嗐,我這不是不好意思嘛!”程樑君含糊道。
不好意思倒不全是假話。
前一晚金胖子對小麗圖謀不軌,他不僅不護著女同事,反而助紂爲虐,現在當然沒臉見小麗了。
但是這不好意思又未必是真話。
這臭不要臉的狗東西,真的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嗎?
胡周覺得,他之所以不問小麗,顯然是懷疑小麗對他動了手。
胡周不希望自己的事橫生枝節,因此不想公然和程樑君鬧翻。敢作敢當這種事,用在程樑君這種小人身上纔沒有必要呢!
但是,胡周對小麗印象不壞,覺得沒必要把無辜的xiao jie姐拖入矛盾之中。
於是便說“怎麼?你懷疑小麗姐?她一個女孩子,能下這麼重的手嗎?”
“說得也是。”程樑君道,“那會是誰呢?”
胡周又朝他瞪道“怎麼?你懷疑是我?”
“沒有沒有!”程樑君連忙道。
在他看來,胡周雖然有點聰明,但畢竟只是個學生,還嫩著呢!應該不至於對自己動粗。
那麼,剩下的嫌疑人就只有金胖子了。
程樑君感到一陣苦澀。
在他眼裡,金胖子是級別很高很高的領導。
他從未打算與一位領導爲敵。
對於自己被打這件事,他只能收起打探的心思,暫時爛在肚子裡了。
打發走了程樑君,胡周擡頭朝程老闆的隔間看了看。
程老闆依然在筆記本電腦前忙碌。
小艾作了分析,根據那敲鍵盤的次數,估計這一上午又碼了至少三千字。
他沒事寫那麼多字幹什麼?難道真的在寫網文?找個機會,趁他不在的時候黑進他電腦看看。胡周如此揣測。
……
……
趁有空,胡周給王樂穎打了幾通電話,都無人接聽。
發了消息,也不見回。
感覺又進入了失聯模式。
但是看看朋友圈和動態,卻發現王樂穎並沒有閉關,一會兒曬吃喝,一會兒曬工廠裝修照片,忙得不亦樂乎。
咦?難不成是故意不接我電話?
胡周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最近主動聯繫得少了。
但是,自己這不是在忙正事嘛!又不是在玩。
女人家就不能理解一下男人的難處嗎?
如此想想,便有些氣惱了。
劉親王請臥龍dà fǎ師也不過三顧茅廬,我都打了十三次電話了,你還不理我,那我也沒辦法。
您老還是先自個兒消消氣吧!
我們的主角啊,畢竟年輕,在感情問題上還比較稚嫩。
小手錶啊小手錶,你就不會訂個花送過去麼?實在不行,發一條“我想你了”也成啊!
你發個“在嗎”算幾個意思?
……
……
胡周接著給遠在新陽家裡的老母親打電話,例行問一下父親的音訊“媽,爸給家裡來過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