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和蘭心不動聲色，假裝呷茶，眼角往窗外瞟去。
對面是幢二層高的水樓閣，用餐在二樓。窗欄後，三個腦袋湊在一起，高高在地朝這邊俯視，看模樣，也學生的樣子，不會超過二十歲。其一個居然還拿著手機，像是在拍視頻。
薇薇嘟嘴道：“髮型不行，皮膚也欠打理，舉止更是猥瑣。不知道是哪家教出來的敗家子。”
蘭心把敞開的襯衫衣領收了收，說道：“現(xiàn)在欠教養(yǎng)的紈絝子弟還真不少。我爸辦的那幾個大案，都是老子貪官兒混蛋。這幾個是什麼來頭？小穎，這裡你熟，認得出是誰嗎？”
被稱爲小穎的溫潤少女摸了摸領口，確定最面的一粒釦子扣得很好，然後小聲說：“都是生面孔。”
“那是不常來的。難怪不懂規(guī)矩。我去找他們談談！”薇薇放下了茶杯。
蘭心阻止道：“這裡可是月湖山莊。別胡來。看看小穎有什麼辦法？”
小穎愣了愣。自小在不尋常的家庭耳濡目染，她在人情世故方面並不缺乏應對的經(jīng)驗，但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付現(xiàn)在這樣的場面。對面那個人居然這樣肆無忌憚地拍攝這邊的私人聚會，該怎麼對付他？她仔細想了想，覺得最主要的問題是，自己所生活的那個圈子，所有人都很注意保持表面的融洽，因此她從來沒有學過怎樣跟人撕破臉。
好在，她知道如何主張自己的權利。
掏出蘋果x手機，打開攝像頭，也不拿起來，往桌一放，服務生立刻敲門而入，目光落在了正處於攝像狀態(tài)的手機。
“這位xiao jie，不好意思，爲了客人的隱私，我們這裡是不允許拍攝的。”
“哦！不好意思。”小穎真誠地道歉，然而翹起小指朝窗外指了指，“我是看到那邊在拍……”
服務生立刻鞠躬：“抱歉，我馬勸阻他們。請問還有什麼需要嗎？”
“沒有了。謝謝！”
服務生恭敬地退了出去，還沒跨出門外，按住耳朵裡的耳麥和對面包間的服務生聯(lián)繫起來。
薇薇嘟嘴道：“憑什麼我們開個攝像頭吃警告，他們拍了我們那麼久卻一點事沒有？”
“因爲那是甲等包間。甲等包間裡面不設監(jiān)控，四周嚴格監(jiān)控。”小穎說道。
蘭心捏了捏指關節(jié)，說道：“公正平等說了一百多年，人還是分三六九等。”
“是的。特權，偏見，到處都是這樣，我特別痛恨這些。”小穎說著，再次向窗外瞟了一樣，剛好與對面某人投來的目光相遇。
那麼直勾勾，毫無掩飾，也太沒城府了，多半是暴發(fā)戶。她給對方下了如此定論。
……
……
映月閣裡，胡週三人正看得起勁，包間的門開了，進來的不是老師，而是兩位服務員。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爲了客人的隱私，我們這裡是不允許拍攝的。”
莊默和吳錢銀悻悻地回到座位。胡周心虛，還不忘把窗戶關。那一刻，他感覺到溫潤少女似乎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但是再仔細眺望，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在和姐妹們談笑。
剛纔的感覺也許是錯覺吧？算是錯覺也挺好，因爲這一瞥，姚豔給他帶來的不快消散了一大半，並讓他的思維從某個牛角尖裡退了出來——這世界的好姑娘應該不止姚豔一個吧？
“哎呀，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靚的女孩子。”莊默道。
吳錢銀跟著附和：“沒錯。她們家裡一定很有錢。我們居然和這麼有錢的人在一個飯館裡吃飯。這裡的消費水準一定不低吧？胡周，你爲什麼花了這麼多錢，難道只是爲了補習？”
在吳錢銀的觀念，平民家庭想要高考成功，只有依靠天生的高智商和後天的拼命學。前者憑運氣，後者靠毅力，他們這圈窮朋友當，準學霸鄭斯是個典範。至於補習這種事，從來是不在考慮範圍之內的。
胡周摸著面前鑲金的湯勺，說道：“一般情況下，老師的水平?jīng)Q定了學生的水平。名師才能出高徒。新陽的教育水平不行。找水平更高的老師補課是我們唯一的出路。這個道理和進城打工是一樣的。“
莊默說道：“有道理！在新陽的工廠打工，撐死月薪五千。到一線城市，幹一樣的活，月薪?jīng)]有低於五千的。”
吳錢銀掰著手指頭算道：“這兒住一晚六七千。如果往後每個月多掙兩千塊，三四個月能回本，還行。對了，老師課費用怎麼算？”
胡周說道：“說好費用我出，你們不用擔心。那邊已經(jīng)下課，老師要到了。我下去迎接一下。”
……
……
閉月亭裡，三個女孩已經(jīng)吃了。
小小的圓桌，擺著乳鴿皇、蝦餃皇、三杯雞、石鍋牛蛙，周圍又圍了一圈各色甜點，楊枝甘露、桃膠龜苓膏、娘惹九層糕、黃金千層酥，足有十來盤。至於飲品，更加五光十色，各種果飲蓋著冰淇淋球、掛著水果片兒，讓人愛不釋手。
薇薇還嫌不夠，把菜單翻得嘩啦啦響：“來個長島冰茶怎麼樣？我爸媽老不讓我碰。”
小穎提醒道：“這可是含酒精的。”
薇薇豪爽地大笑：“本姑娘要的是酒精！”
十分鐘後，桌一大半已經(jīng)光盤，長島冰茶也已經(jīng)空杯。
薇薇滿臉通紅，吐出根雞骨，大著舌頭說道：“小穎，你來這裡，不只是散心吧？是不是有約會？不要抵賴，我看過你聊天記錄了。那個‘彬’是誰？”
小穎的臉也紅了起來，嗔怪道：“你竟然偷看我手機！”
“你次不也偷看我的嗎？連我寫的情書都被你看到了！”
小穎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頭，說道：“我那是靠技術手段。誰叫你不裝專殺軟件的。”
“還有那種事？”蘭心好地問，“小穎，你一個女孩子，爲什麼對黑客技術那麼感興趣啊？”
小穎認真道：“我爸總是跟我說，人工智能的時代已經(jīng)到來了，電腦正在從人類手接替越來越多的工作。因此，掌管電腦的能力越來越重要，像掌管員工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和掌管軍隊的軍官那樣重要。”
薇薇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口酒氣，嘟嘴道：“可你掌控的不是你自己的手機，是別人的。”
小穎嘻嘻笑道：“特工策反、獵頭挖人，這種事應該有悠久的歷史吧？”
薇薇配合地假笑了一下，趁小穎的手機屏幕亮起，突然一把奪了過來，說道：“你策反我的手機，我bǎng jià你的手機！來來來，讓我看看！”
小穎急道：“有什麼好看的！”
薇薇看著手機顯示的新消息，咧開小嘴笑了：“你也會看別人的朋友圈？看，這個‘彬’剛剛曬了一張照片！哇，他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