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就要死去了，我欠他一句對不起。不知道爲什麼，無法剋制的傷感從我心裡涌了出來，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我害他失去了一隻手臂，他還怎麼會再來救我？

呼呼的風聲響在我的耳邊，我尖叫著，終於觸到了實地，有什麼正穩穩地托住了我的身體，我猛地睜開了眼睛，那張青銅面具之後的黑眸依舊平靜。

是他，真的是他！

我揪住了他的脖子：“帶我去找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拜託你……”

他沒有回答我，事實上我從未聽見他出過聲音，他單手把我扛在了肩上，快步地奔跑了起來，我被他像米袋一樣掛著，暈得七葷八素的。

“你就不能放我下來嗎？”我話剛說完，隱約又愧疚了，他的右手因爲我而失去，他單手還能讓我怎麼個舒服法？

他鬆開了手，猛地揮出了一拳，“轟！”一聲響，我身上被落了滿身的灰，我不住地咳嗽著，卻看見他沒有停止地繼續在揮拳。

他的拳頭極其有力，陰暗的地下通道牆壁上，竟然露出了一點光芒的空隙。我連忙拍著他的背：“等會，等會！”

他是要送我出去？

“我不要出去。我得去找小艾他們！”如果我不管他們，他們就死定了！

他把我放了下來，默默地凝視著我。我擡起頭和他對視著，老實說，現在我完全不怕他，我只是據理力爭地：“你能不能幫我救他們？”

他的能力應該是在韓月之上，因爲上回我的關係才著了韓月的道，可如果我是他，我也絕對不會答應這樣無理的要求。憑什麼呢？在他看來，恐怕救下我已經是以德報怨了吧？

他只瞥了我一眼，毫不猶豫地揮拳，用行動表示著他的拒絕。

我跺了跺腳，靈巧地繞到他的面前，用胸口擋在了牆壁前面：“我不做縮頭烏龜，他們如果出不來，我也不走了。是我帶著小艾來的，我就要把她給帶回去！我知道你叫萬奴王，這樣好了，我們打個商量，你不是……”

我咬緊了牙關：“你不是想跟我那樣嗎？我答應你，給你。但是你回頭去救他們，可以嗎？”

說出這種話實在是對我內心的一種極大挑戰，天知道那一個晚上和這個萬奴王那樣這樣，讓我屈辱得想死。可是我又不能不理小艾……

捫心自問，我也不想再欺騙我自己了。他雖然是陰魂，雖然莫名其妙，可我內心漸漸無法剋制的感覺像是在告訴我，我應該是在哪裡見過他的，他在我心裡曾經是有過一個位置的，可是到底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呢？我卻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他搖了搖頭，卻是表示了拒絕，他甚至向我攤開了手。我莫名其妙的，直到他指了指我的手，我才如夢初醒地把手上他的扳指摘下來還給他。

他看見那枚扳指的時候，眼神裡掠過一絲太過明顯的溫柔，他把扳指戴在了拇指上，食指輕輕地摩挲著，就好像是他最愛的女人一樣。

我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心裡有什麼不快正在不斷地發酵著。他從那枚扳指裡抽出了兩根細長的髮絲，一看就應該是來自女人的身上的，他湊到脣邊，輕輕地一吻，溫柔得簡直讓人心碎。

我呼吸了幾個來回才能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咬牙問道：“這頭髮是你愛人留給你的？”

他點了點頭，把髮絲收回扳指之中，珍而重之地戴好。我心頭的怒火一下燃了起來。那他當我是什麼？搞半天，原來沈眉你是自作多情呢！人家只不過一時興起，所以把你給這樣那樣了，你還傻不拉幾地以爲他對你有情意，還因爲這樣對他懷有愧疚？

我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好吧，我簡直傻透了，還求他幹什麼呢？

如果能把剛纔的話都吞回去，我寧願一輩子都見鬼！

我找不到手機，只能摸索著往前走，因爲是山體地下，腦袋還被突出的石塊撞了好幾下。我咬牙忍住不喊疼，其實腦袋也疼，肚子也疼，心裡也疼。可我不想呆在他身邊，現在的我就跟個炸藥桶一樣，莫名其妙地恨著那個他心裡的人，我想我大概是瘋了吧。

他卻似乎著急了，一把扯住了我的手。

“放開我！”我的話裡已經帶了哭音。沈眉，忍住！“我自己去找他們，用不著你了！”

他把我狠狠往他懷裡一扯，哪怕知道現在暗得伸手不見五指，我也緊緊閉上了眼睛不想讓他看見我眼底的淚。

他的指腹摩挲過我的眼角，那樣溫柔，就好像從來我就是他最珍愛的女人一樣。他的吻輕輕地落了下來，我狠狠地別過了頭，他的吻落了空，動作也停頓住了。

他慢慢站直了身子，輕輕撫過我的頭髮，忽然我腳下一懸空，我心裡發慌，手一抓就抓到他堅實的背。他還是那樣霸道地扛住我，卻沒有勉強我出去，而是一步一步地極穩走向前方。

到底前面是什麼地方？他們也跟我一樣掉到這地下長廊的某一個角落嗎？我不知道，可是現在的我心情卻有種前所未有的安定。

因爲他在。

忽然他的腳步停住了，我也被他從肩上放了下來。“怎麼了？”我問道。他的單手一撥，已經把我撥到了身後，眼前的他祭出巨斧，就像天神一樣威武。

我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敵人了。我不敢多問，背脊緊緊挨著冰冷的牆壁，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牆壁光滑而冰冷，上面一絲起伏都沒有，這真的是牆面嗎？我的雙手悄悄地按了上去，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我整個人翻了個跟頭，驚呼都來不及發出，就摔到了翻起的牆壁後方去了。

那似乎是一條很長的光滑的甬道，我一屁股跌坐在了上面之後，就跟小孩子坐滑梯一樣，無法控制地直往後滑去。牆壁很是粗糙，我的十指很快就卡在了一處處凸起上，我用力到腦袋發疼才勉強止住了自己身子下滑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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