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是你嗎？”龍婆年口中吐出的是中文，雖然吐字有些不清，但還是能讓人聽懂的。我一驚，已經擡頭看向對方，“不要詫異。”他微微一笑，“我早年在中國也修行遊學過，所以會說幾句中文，就是說得不太好而已。”

“是，龍婆。”我得他授意，學他一樣，在地上盤膝坐下，小艾也有樣學樣，看著龍婆的眼神躍躍欲試。

龍婆笑道：“你有何求？”

小艾連忙道：“我，我叫簡小艾，也來自中國，我想養只小鬼！”

龍婆眼睛一睜，精光爆射向小艾：“養小鬼？”

“是啊。”小艾連忙道，“我孤苦一人，不瞞大師說，我還曾經被鬼附身過，所以現在獨處時格外害怕，我想有隻小鬼保護我，聽我的話，那我就算將來嫁不出去，也不至於孤老終生。”

龍婆卻只是搖頭，慈愛衆生的臉龐上盡是不贊同的神色：“養鬼術，本是極損陰德的，它用咒術控制住小鬼的陰魂，驅使它爲己所用，因爲傷天元，害天理，所以必須以血肉相哺，稍有不慎，就會被小鬼反噬，不得善終！”他垂下了眸子，“若你想有個伴，可以領養一個孩童，不需養只小鬼，除非你有非得驅使它去做的機密事，否則沒有這個必要。”

聽龍婆的言下之意，竟然是要拒絕。小艾急得快哭了，直拉我的衣襟，盼著我給她說句好話。

我心下不忍，但我本來也不希望她養小鬼，只勸道：“你要是真怕，就乾脆僱了韓月做你的保鏢，他起碼會驅鬼啊。”我也有幾分私心，看著小艾對韓月有幾分意思，韓月卻一無所知的樣子，還不如給他們個機會去朝夕相處，好讓他們產生點化學效應。

小艾卻癟了嘴：“得了。他***在你身上，哪裡還顧得上我呢？”

龍婆卻道：“既然你堅持，那好。”他枯瘦如柴的手一揮，我們也隨之看向了他手所指的那面牆壁，頓時我們兩人都張圓了嘴，目瞪口呆了。

雖然燭光昏暗，但依稀能看到整整一面牆壁，掛滿了無數個小葫蘆，微風吹過，那些小葫蘆就在風中搖擺著。

不，不對。那些不是小葫蘆！

我的左眼瞳孔一縮，那些是縮小版的孩子模樣的掛飾！滿滿一副牆面都是！

正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那些掛飾卻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們翻白的眼睛凝視著我，陡然整間耳室充滿了孩童的呢喃之聲，我的心臟一縮，一股劇烈的悲傷的情緒一下扯住了我的心臟。

我強忍住，悄悄地用右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我再度擡起眼睛的時候，龍婆正眼神瞭然地看著我，他緩緩開了口：“那你挑一個吧。”

小艾興奮得整個人都從地上跳了起來，她幾乎是不加思索地就往一個方向指去：“我就要那個！”

龍婆點了點頭：“行。不過在認主之前，我還需要再做法，現在請你迴避一下吧。”

小艾有了養小鬼的希望，自然忙不迭地答應了。我也想起身出去，龍婆喚住了我：“沈眉，你留下吧。你朋友已經說了她對我所求的事，那你呢？”

小艾帶上了門，屋內只剩我和龍婆在而已了。我垂下了眸子：“龍婆恕罪，來這裡之前，我確實因爲極度困擾而想向您求助，但現在，”我笑著搖了搖頭，“我倒覺得沒有什麼必要了。”

龍婆也笑了：“你可知道，一天來這裡求見我的信徒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我只見十五個，今天爲了見你，我其他人一律不見了。”

我吃了一驚，忙道：“龍婆，真是對不住。”我彎腰行了個大禮，他卻伸手阻止了我。

“但是，我覺得非常值得。”他繼續道，“宅心仁厚，只可惜你命中註定……”他嘆了口氣，“你還有很多磨難，但孩子，請你相信，熬過風雨，等待著你的，會是終生相守的幸運。”

我束手而立：“是，謝謝龍婆指點。”

“來，你不能白來一趟，挑一個吧。”龍婆笑著，“隨便挑一個，就跟你朋友一樣。”

掛在牆上的那些小葫蘆搖動著，誰都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個葫蘆在別人搖動之間巍然不動，我微微一笑，就隨手一指：“就它吧。不過龍婆，我不想養小鬼啊。”

龍婆笑著起身，雙手伸向那個小葫蘆的位置，它就從牆上飄下，落到了他的掌心之上。

“這是緣分。”他撫摸著那小葫蘆的頭部，伸手把它遞給了我。這時候我纔看清，這原來不是一個小葫蘆，而是一個五官俱全，模樣趣致的小孩童，一身金漆，眉眼之間很是熟悉，這不是那個小鬼頭還能是誰？

見我詫異，龍婆已經笑道：“是不是覺得它很熟悉？”

“他，他，他就不是……”我接過那個小孩童，半天說不出話來。

“是的。他叫阿真。”龍婆再度坐下，“你也莫要怕，這不是養鬼邪術，我給你的，是一隻古曼童，用香火供著，用血脈養著，它能真正變成你的孩子。”

我的眼睛瞪圓了，龍婆已經道：“阿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兇悍小鬼，法力極其高強。他輪迴數次，卻在每每出生前，就被自己的母親們用各種方式打掉，怨念極深，於是佛祖給了他最後一次輪迴的機會。無奈，他的生母爲了除掉肚裡的他，竟然兵出險著，最後連自己都死去。”

“阿真與母同葬，因爲怨氣滔天，被養鬼師刨開墳墓，取出****，提出屍魂，身體也煉成屍油，終身被人奴役。他前世與我有些淵源，等我尋到他的時候，他早就被人當成厲鬼出售，當了別人的小鬼。吸了人血吃了人肉，他能力變強，卻最終怨念更深。他糾纏你，不饒過你，你可知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