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達到上限的飽腹感提醒著我,我似乎不應該再繼續咬住對方不放了。支撐著我的最大信念就是,沈眉,你不能放棄,爲了孩子,你這個當母親的都不能放棄!
否則,你怎麼能面對自己,面對孩子呢?!
我感覺自己的每一根頭髮都豎了起來,陰氣化成的鐮刀颳起了颶風,吹得我的五指在逐漸地生長著,生長著。
我看著自己的右手五指,那指甲變得一片烏黑,又長又尖,刺入那傢伙的手臂裡,狠狠一撕,我整個人也被對方給甩開了。
此時的我,早就一身輕鬆,利落地一躍,輕輕落在剛剛拿走的地圖盒子旁邊,彎腰看著對方。
那怪物無所遁形。
它喘息著,身上被我撕扯出了無數的傷口,一隻手幾乎完全消失了。
它雙眼瞪著我,眼底有濃濃的恨意。
如果他有思想,一定在想,這個估計就叫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吧?
我站起了身:“放我離開,否則,我會繼續跟你拼命!”
那東西咧開了嘴,猙獰的牙齒露在了外面,我撲了過去,曲成的黑色指甲撓向它的臉面。
就在我指甲離它臉面只有一公分的時候,我整個人忽然一彈,來不及緩衝,就直接被彈到了牆壁上。
雖然沒有實體不會受疼,我的內心卻是震撼的。
怎麼回事,對方怎麼忽然變強大了?
地面抖動了一下,我明顯感覺到了一股戰慄感。
那是靈魂在面對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對手的時候,最本能的反應。
我又驚又怒,看向對方的時候,卻發現,它身上那些被我撕開的傷口正在逐漸地癒合著。
我的瞳孔一縮,有一道光芒亮起,我清清楚楚地看見,這傢伙最中間的那隻眼睛,正慢慢地睜開著。
隨著那眼睛的睜開,密室裡的亮度逐漸地提升著,因爲那怪物的周遭籠上了一層紅光,那紅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越來越接近我!
很明顯,那眼睛睜開後,怪物的實力變強了,比我強大得多了。
它現在跟我結了仇,是非吃掉我不可的了!
果然,那怪物怒吼了一聲,朝我撲了過來,我在地上一滾,避開那一擊。
嘩啦一聲,那牆壁被打出了一個破洞,露出了山石的原色。
那傢伙一擊不中,就更加憤怒了,它也不來追打我,索性拎起躺在地上我的身體,高高地舉起來,就準備往地上摔。
要命!
留住了魂魄,沒有身體,我的兩個孩子怎麼辦?!
我也急紅了眼睛,撲了過去,抱住了自己的身子,被它狠狠一甩,再是一拳,連魂魄帶身體都被扔到了牆角去。
嘩啦啦,一堆不堪重負的山石掉落了下來,把我的身體和魂魄都給蓋住了。
我魂魄的雙腳露在了外面,想起身,又怕自己的身子被壓壞。
任何一個女人,都在乎自己的臉。
所以我第一反應,就是去護住自己身體的臉龐,不住地掃著落在臉上的碎石,防止臉龐被刮花了。
而我的雙腳,在山石之外,被一股森冷的氣息包圍著,狠狠地扯住了!
我心底一慌,知道對方已經扯住了我,只等把我的陰魂拽出亂石之中,就能把我給吞吃入腹,現在的我,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了。
我奮力地掙扎著,周遭飄起了細細的白雪,那是我吞吃了一個陰魂之後得到的能力,然而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對方睜開了第三隻眼睛之後,這些小打小鬧,它應該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而此時的我,激怒了它,它是非把我吃掉不可的了!
我的雙手在亂石中無意地扒拉著,“喀拉”一聲響,有什麼摔在了地上,溢出了濃濃的異香味。
幾乎是本能的,我的鼻子嗅了起來,雙手往前,就抓住了一團軟軟的流出來的東西。
我想起來了,那是罐子裡會動的肉!
我的瞳孔一縮。
本來在以前的我聞起來帶著些腐臭氣味的肉,現在的我卻覺得它異常誘人,哪怕後方就是致命的威脅,我還是按捺不住內心本能的衝動。
我想吃那肉,迫不及待,就是想吃,什麼都顧不得了。
那肉離我很近,我艱難地伸長了手,把那肉抓在手心裡,迫不及待就往口中塞。
我無法解釋自己這種盲目的衝動從何而來,我只知道,自己像餓了很久的人,看到了渴望的美食一樣,顧不上自己現在的困境,就是想吃!
那肉到我咽喉裡,迫不及待地就往喉底滑去。
一塊接一塊。
當那怪物把我扯了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拼命往自己肚裡塞了好幾塊肉。
怪物嘶吼了一聲,朝我壓了下來,按住了我的頭顱,狠命就是一口。
按它的力道,我的腦袋應該就會沒有了的。
可吃下去的肉偏偏在這個時候變成了一團熱焰,我渾身都灼燒了起來,疼得只差渾身打滾了。
“啊!”
一種熱量在我身體亂撞的力道讓我整個人居然彈跳了起來,那怪物被我頂開了,狠狠往上一撞,撞到了上方,嘩啦啦,無數的沙石落了下來,還有架子上放的東西,悉數砸了下來,把怪物壓在了上方。
那怪物如果被壓住動彈不得就好了。可惜,我不會這樣天真。
因爲下一秒,那怪物已經彈了起來,狼狽地朝我衝了過來。
我此時卻是自身難保,那些肉塊在我肚子裡攪動著,就像人吃錯了東西,腸胃都糾結在了一起一樣,又疼又無力。更要命的是,我肚裡那團火越燒越旺,我覺得我整個陰魂都要燃燒起來了!
那怪物已經來到我的跟前,我在地上打著滾,勉強一腳踢過去,它被我一腳踢中,身上留下了一個紅色的腳印,那腳印竟然在怪物的身上燃燒了起來,還有一種逐漸蔓延的趨勢。
那怪物愣住了,看著自己肚皮上的腳印,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我忍住劇痛一骨碌爬了起來,趁他失神,狠狠地打出了幾拳。
我知道,我現在疼得手腳無力,打出的拳頭應該就跟給他撓癢癢一樣,可沒想到,那幾拳一打,對方竟然連連後退,避開了我。
因爲那幾拳落在它身上,同樣燃起了熱火。
那我的陰氣呢?也有這樣的攻擊力嗎?
我一凝神,漫天已經落下了飄飄的白雪。
不,那些不是白雪,而是紅色的火焰之雪。
怪物在這些雪焰包圍中無所遁形,它惱怒地吼叫著,竟然撲向了石碓,從裡面拖出了我的身體。
“啊,放開我!”我投鼠忌器,竟然無法再靠近了。
那怪物銳利的爪牙挨近了我的身體,正準備一口咬下我的腦袋。
我急得不行,卻又無計可施。
它一旦弄壞我的身體,我怎麼回去身體裡面?童童他們如何出生?
我又疼又急又無力,只能停住了那些雪焰,竟然試圖和它談判:“等等!你要什麼?我跟你換!你不能毀了我的身體!”
對方嗤笑了一聲,我清楚地聽見那嘲笑的意味,它示威地舉高了我的身體,晃了晃。
“當!”有什麼東西落到了地面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我和那怪物同時都看見了。
不是那張圖,而是我腰間繫著的一塊玉佩禁不住它這通搖,細繩一鬆,那玉佩就掉了下來,落在了地面上。
那玉佩是我離開鬼市的時候,雲崢讓人送給我的。
一支盛開的白梅,在淡綠無暇的玉石上栩栩如生,那梅花的花瓣落筆之處剛好是玉石露出白底的部分,花瓣雪白,帶著幾縷綠絲,而那梅花枝丫通身翠綠,晶瑩剔透,水潤似液滴流動,是一塊極好的寶貝。
送我時,雲崢還說,他日如果遇到他的故人,或許遇到這塊玉佩會給我留幾分面子,只是,我從未知道對雲崢來說,何謂故人,所以雖然收著,卻從未有用過的時候。
那怪物的動作停止了半晌,一隻手拎住我,一隻手探下去拎起了這塊玉佩,放在手裡看著。
我心裡直打鼓,腦袋裡轉著千百種應對的方法,卻沒有一種能順利脫身。
沒料到,那怪物忽然開口了,那聲音低沉得難以分辨:“你是雲崢的什麼人?”
對方認識雲崢?
我啞口無言了。
搞不好他是雲崢的仇人?
如果運氣糟糕成那樣,看來我今天死在這裡的命運沐璃是卜算不到的了。
我嘆了口氣:“我是他的朋友。雲崢很照顧我,我叫沈眉。”
那怪物冷笑了一聲:“你叫沈眼也跟我沒有關係。這東西是雲崢最貼身的信物,我只認這個。”
它粗魯地把我的身體扔回給我:“你遇到他,就說三百年前欠他一命的還上了。”
它身子一轉,喀拉拉,地面上的怪物不見了,只剩下了一尊紅木雕像,那雕像刻著猙獰的怪物,有八隻手,額頭中間還有一隻眼睛。
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怪物的三隻眼睛全部閉上了。
這也就說明了,它同意放我離開了!因爲它欠了雲崢的人情!
我一陣慶幸,整個人坐在了地上,幾秒後,才艱難地往自己的身體爬去。
現在的我,魂魄和身體分離著,除非是森夜或者雲崢其中一個出現,才能把我的魂魄重新歸位。
我擡頭看了一眼頭頂,塌出的洞口不小,我陰魂狀態雖然是能離開,但要帶身體離開是不可能的。
看來,我得把身體留在這裡,然後魂魄出去,再讓韓月解一次符咒,找回自己的身體。
但是這裡的機關重重,我不確信下一次還有沒有這樣的運氣。
顯然,這怪物只欠了一次雲崢的人情,不是兩次。他第二次不會再饒了我的。
更重要的是,我從頭到尾沒見過韓月,他到底去了哪裡,還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於是,我做了一件自己都覺得好笑的事,我的魂魄躺到了自己的身體裡,試圖自己靈魂歸位。
然而,我坐起身來的時候,靈魂起來了,身體卻依舊躺著。
這樣幼稚的辦法當然以失敗告終。
我嘆了口氣,無奈地準備接受命運。
地上的那塊玉當然要收回來了。我的手按到了那支玉梅上,忽然手心一暖,有股暖流流進了我的身體裡,體內的燥熱稍稍安定了一些,那玉梅居然也開始泛起了藍盈盈的光芒。
我腦袋一轉,記起來了。當初收集韓月魂魄的時候,森夜用了一盞馬燈,是指引魂魄用的。馬燈上最耀眼的部分是最頂上的一顆玉石,森夜叫它引魂石,放到了韓月的天靈蓋位置,魂魄就歸位了。
我能不能拿這塊玉佩試試?
我把玉佩嘗試放在自己的天靈蓋上,閉上眼睛,默唸著:“老天保佑,我沈眉一生沒有做惡事,請讓我的魂魄歸位吧,讓我的兩個孩子能夠順利降生,至於我,怎麼樣都可以……”
我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巨力拉扯著,整個魂魄都被拉扯到變成了細長型。
我來不及尖叫,整個魂魄就被扯進了身體裡,我像做了場噩夢一樣,猛地睜開了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有血有肉,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我彈坐了起來,欣喜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腹,裡面的孩子還在微微地動著。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一個母親快樂的了!
我的孩子,還活著,還活著!
我揉了把臉,站起來的時候,腸胃脹痛著,有什麼正在裡面翻騰著,我一張口,反胃的感覺就直衝而出。
我竟然在這裡吐了個稀里嘩啦。
翟桓如果看見這裡被我毀成了這樣,不怒得把我砍成幾百塊就怪了。
腐臭的氣味涌了出來,我吐完了,整個腸胃也舒服了。仔細一看,還能看見我吐出的那些東西里,還有肉塊在蠕動著。
是那些活著的肉!
我作爲魂體的時候,覺得那些東西特別美味,現在恢復了人身,只覺得特別噁心!
腦袋裡閃過一個聲音:“啊,這些肉真好吃,沈眉,韓月,你們怎麼不吃呢?”
這話是誰說的?我怎麼不記得了?
顧不上這些了,我還是趕緊回去找韓月來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