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並非虛妄,它是窺視真實的一扇裂縫,當你注視裂縫時,也便落入裂縫的注視之中。”
——摘自《不可名狀之門·夢之秘錄》
“砰!”
鄭宇猛地從牀上坐起,胸口劇烈起伏著,額頭上冷汗如溪流般順著面頰滑落,溼透了他單薄的衣衫。
他張著嘴,試圖喘息,卻彷彿空氣都稀薄得無法呼吸,心跳聲如戰鼓般劇烈地敲擊著耳膜。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極度擴張,視野裡依舊殘留著那些無盡延伸的走廊,昏黃的燈光顫動不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病態光澤。
空氣中瀰漫著潮溼的黴味與冰冷的藥劑氣息,讓他胃中翻滾。
噩夢依舊如影隨形。
“啪嗒、啪嗒……”
他能清晰地回憶起自己在走廊裡奔跑的場景,每一步都伴隨刺耳的迴響,
彷彿那聲音並非來自自己,而是某個藏於陰影中的窺視者,緊隨其後。
燈光忽明忽暗,影子在牆上瘋狂扭動,逐漸變成猙獰的輪廓,逼得他幾乎尖叫出聲。
鄭宇下意識地回頭,卻只能看到無窮盡的黑暗。
但就在那黑暗深處,一個聲音開始悄然滋長,如蛆蟲般蠕動著,順著耳膜鑽入他的腦海。
那聲音沙啞而詭譎,帶著難以名狀的貪婪與邪惡:
“餓了……還要更多……再來點…………”
鄭宇狠狠地搖頭,用顫抖的手抓住自己的頭髮,試圖驅趕那揮之不去的低語。
可那聲音卻變得更加清晰,更加陰沉,猶如深淵中升起的陰影,一點點蠶食著他的理智。
宿舍的窗外,深夜的昆吾大學籠罩在濃密的黑暗中,只有路燈投下微弱慘白的光圈。
一切似乎安靜得毫無異常,但鄭宇清楚,他的噩夢遠未結束。
他喘息著,掙扎著從牀邊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鏡子前,
看到鏡子中的自己——臉色蒼白,雙眼佈滿血絲,神情混雜著恐懼與瘋狂。
他伸出冰涼的手指,輕觸冰冷的鏡面,嘴脣顫抖著,喃喃道:
“這還只是開始……對嗎?”
鏡子中的倒影緩緩扭曲,彷彿有無數張詭異的面孔在黑暗中浮現,又迅速消散,
鄭宇只感到背後一陣惡寒,他猛然轉頭,房間內卻空空如也。
可他耳邊的低語,始終沒有停歇:
“再給我……更多……祭品……”
鄭宇閉上眼睛,疲憊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喘息著等待心跳漸漸平復。
然而,腦海深處卻依舊迴盪著那個詭異的低語,彷彿無數冰涼的觸鬚正緩緩纏繞著他的意識,越纏越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書桌上,那裡還放著一本封皮略顯破舊、書頁泛黃的書籍,
封面隱約閃爍著淡淡的幽光,書脊上的字跡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星災之上·命運的織夢人》
作者一欄,只寫著簡單卻詭秘的兩個字:“司命”。
鄭宇下意識地伸手觸碰那本書,指尖傳來輕微的刺痛感,
像是電流流過皮膚,瞬間讓他的記憶再次被拉回幾個月前的那個午後。
那一天,陽光明媚,昆吾大學的圖書館安靜得彷彿一座被時間遺忘的廢墟。
鄭宇坐在一排堆滿塵埃的書架前,無聊地隨手抽出一本書。
他並未在意書名,直到指尖觸及書頁的剎那,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便猛然將他的視線牢牢釘在紙面上。
書頁上密密麻麻地寫著奇特而複雜的文字,鄭宇甚至有些難以辨識,
可每個字似乎都帶著某種力量,一點一點地鑽進他的心底,撥動著他的靈魂。
他越讀越驚異,越讀越沉迷,書中那些關於星災、秘詭、世界系秘詭的描述,
以及那個名爲“後室”的神秘空間,徹底顛覆了他原本的認知。
“原來,這個世界遠比我們以爲的更加廣闊……”
他當時曾經如此自言自語,目光熱切而迷茫,“還有那麼多超越理解的東西……”
書頁翻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圖書館中迴響,空氣也似乎逐漸變得粘稠與凝滯,
窗外的陽光明明溫暖,他卻感受到莫名的冰冷與陰森,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變得陌生。
後來,鄭宇才知道,不止他一個人被這本書所吸引——還有一個和他同樣渴求神秘知識的人——肖傑。
他們在某次偶然的交流中發現彼此都閱讀過這本書,於是迅速變得親近。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一起討論書中的內容,逐漸迷上了這些禁忌的知識,
渴望深入探索書中所述的那個神秘之地——“後室”。
而鄭宇萬萬沒有想到,這本書只是他命運中那條黑暗長廊的起點,而今,他卻早已無力回頭。
“司命……”他再次低語著這個名字,眼中浮現出既崇拜又恐懼的複雜神色,
心跳也再次莫名地加速,“你究竟是誰?你又究竟把我們引向了什麼地方?”
書桌上的那本書安靜地躺在那裡,彷彿在嘲笑他的無知與脆弱,卻沒有給予任何回答。
鄭宇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手腕上的傷痕。
這道傷痕,是在那個詭異的夜晚,他和肖傑第一次踏入那個秘密社團時留下的。
至今想來,依舊讓他內心顫慄。
那天晚上,月光慘淡,空氣中瀰漫著難以言喻的寒意。
他們收到了一封簡單的邀請函,沒有署名,沒有具體地點,只有一句讓他們心潮澎湃又隱約不安的字句:
“星災之上,命運織夢人正等待著你們。”
鄭宇與肖傑幾乎毫不猶豫地赴約,彷彿被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牽引著一般,
踏進了昆吾大學最深處那棟廢棄的老樓。
門後等待他們的是一間極其寬大的房間,只有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圓桌。
圓桌周圍,一圈暗紅色的燭火靜靜燃燒,燭焰微微搖曳,映照出圍桌而坐的一圈身披斗篷、頭戴面具的詭異人影。
“歡迎你們加入我們的聚會……”桌首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
聲音中帶著令人心悸的詭秘,“這裡,是‘星災之上秘詭研究社’。”
鄭宇目光掃過那些蒙面之人,每張面具都不相同,卻統一透著一種陰森詭異的氣息。
他忽然意識到,這些人似乎從未有過彼此之間的交流,卻默契地圍繞著圓桌靜坐,彷彿一直如此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我們追尋的是現實之外的真理,世界背後的秘詭,和……星災之上的一切。”
那個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語調平穩得令人不寒而慄,
“而你們,顯然已經觸摸到了真理的邊緣——那本書,《星災之上》,是你們踏上道路的第一個印記。”鄭宇感到自己的呼吸逐漸急促,心跳加速。他顫聲問道:“那……你們知道後室嗎?”
周圍的人影微微一動,低語聲彷彿突然間增多了數倍。
片刻的沉寂後,那個低沉的聲音緩緩而堅定地迴應:
“‘後室’,是我們最接近真相的地方——或者說,是離我們最近的虛妄世界。
它是真實,又不真實。
它藏著我們渴望知道的一切,卻也潛伏著無法想象的危險。”
說著,桌上的燭火突然同時一顫,跳動得更加劇烈。
房間裡的光線也隨之忽明忽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緩緩靠近。
“你們想要進入後室,不是嗎?”聲音繼續低語,帶著某種邪魅的誘惑,
“那裡隱藏著無數禁忌知識……但要進入那裡,並不是沒有代價。”
“代價?”鄭宇的聲音微微發抖,卻又充滿渴望。
“沒錯,代價。”那個聲音變得更加模糊,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意味,
“祭祀,是唯一的途徑……你們需要做的,只是……獻出一點‘東西’。”
話音落下,鄭宇猛然感到自己的手腕一陣劇痛。
低頭一看,一道鮮紅的傷口已然裂開,鮮血緩緩滴落在圓桌上。
肖傑和其他幾人手腕上竟也同時出現類似的傷痕,他們的鮮血滴落後緩緩匯聚,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
“現在,”那聲音如魔鬼的低語般纏繞在耳邊,“你們已經是我們的一部分了……”
回憶戛然而止,鄭宇臉色慘白地看著自己的傷痕,胸口劇烈起伏著,
腦海中不斷迴響著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
“祭品……更多的祭品……”
鄭宇的手在輕微顫抖著,腦海中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如同詛咒一般,始終揮之不去:
“祭品……祭品……必須是更多的祭品……”
他閉上眼睛,記憶如洪水般涌回腦海。
那天夜晚,昆吾大學的怪談社社員們聚集在了一棟位於校區邊緣即將廢棄的大樓前。
這裡曾經是校方的辦公樓,如今早已空置,樓內燈光昏暗,走廊深邃而陰冷。
程海、林雨熙、趙雪等人都帶著一絲興奮與緊張,看著鄭宇與肖傑。
“真的能進去那個地方嗎?”林雨熙怯怯地問道,臉上的興奮卻掩飾不住。
“放心吧。”鄭宇故作輕鬆地笑著,眼中卻有著不可察覺的冷意,
“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做,就能順利進入那個‘後室’。”
他轉頭望向程海,故意提高了聲音:“記住,進入電梯後,必須按照順序按下按鈕。”
衆人認真地記著鄭宇給出的錯誤方法,而在他們背後,肖傑則低聲唸誦著真正開啓後室的那段詭秘咒語:
“羣星黯淡時,我是門的低語;
深淵覺醒時,我是夢的裁決;
無盡之廊前,鮮血將繪製吾等的道路;
迷失的靈魂呵,你們將成爲獻祭的火焰,
那扇門後,等待著你們的是永恆的呢喃。”
咒語一經唸誦,空氣頓時變得粘稠而冰冷,陰影似乎在樓道中緩緩流動,
衆人未察覺,但鄭宇的眼中卻閃爍著恐懼與興奮交織的光芒。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滯了。大樓的電燈開始詭異地閃爍,忽明忽暗,
似乎空間本身在逐漸扭曲,樓道盡頭本應封閉的鐵門突然緩緩開啓,露出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走吧,探險開始了。”鄭宇聲音微微發抖,卻故作鎮定地引導衆人走向那扇詭異的電梯門。
他看著衆人逐漸靠近,內心瘋狂地掙扎著。
他知道,這場所謂的探險,不過是一場殘忍的祭祀,他是背叛者,而這些人,註定是祭品。
電梯內的燈光逐漸變得深邃濃稠,彷彿一張張開的大口,渴望吞噬一切。
鄭宇回頭看向肖傑,肖傑微微頷首,眼神中滿是冷漠與狂熱。
他們早已與那個存在達成了協議,只要將這些人獻祭給後室,他們便能安然無恙地返回現實。
終於,程海等人踏入了那片黑暗。
鄭宇站在門口,親眼目睹他們驚恐地被黑暗吞沒,絕望的慘叫聲被迅速抹去,彷彿從未存在過。
而就在那一刻,鄭宇耳邊響起了那個詭秘而陰冷的低語:
“你做得很好……但遠遠不夠……還要更多……更多的祭品……”
他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睛,回到了現實。
他知道,自己的靈魂已徹底被黑暗吞噬,深淵正用無法抗拒的力量,將他一步步推向更深的罪惡。
鄭宇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而呆滯,眼前那道揮之不去的黑色身影,再次浮現在他腦海深處。
在無盡陰暗的走廊裡,慘淡的熒光燈嗡鳴著,鄭宇躲在角落,驚恐地注視著那個不可名狀的黑影緩緩擡起頭來。
它正俯身在程海殘破的屍體之上,黑色的觸鬚從臉龐伸出,如蠕蟲般緩緩蠕動著,
將破碎的血肉一點點捲入口中,發出溼潤而貪婪的吞噬聲。
鄭宇的心跳彷彿在那一刻停滯了,冷汗沿著臉頰滑落。
他屏住呼吸,唯恐被對方發現。
但那黑色身影卻彷彿早已察覺,緩緩轉過頭,模糊而扭曲的臉孔在微弱的光線中顯得無比恐怖。
它咧開嘴,露出一排排尖銳而污穢的牙齒,聲音如同鏽蝕的刀片在耳畔劃過:
“餓了……餓了……你答應過……再帶來更多,更多的……祭品……”
話語未落,黑色觸鬚驟然伸展,鄭宇驚恐地後退,腦海猛地炸裂開來,場景瞬間消失不見。
他猛然回到現實,站在宿舍房間的窗邊,渾身劇烈地顫抖,理智正逐漸被無盡的恐懼所吞噬。
他怔怔地望著窗外,昆吾大學在夜色中靜靜沉睡,毫無生氣,彷彿等待著某種噩夢的降臨。
鄭宇的嘴脣翕動,低聲呢喃著:“祭品……更多的祭品……也許只有這樣,它纔會滿足……”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病態的迷醉與恐懼交織的神情,雙眼漸漸失去了理智的光彩,
猶如溺水之人,掙扎著卻又沉迷於深淵的黑暗中無法自拔。
夜幕深沉,似乎預示著,更大的黑暗,正在向昆吾大學逐漸籠罩而來。
“獻祭的渴求永無止境,直到獻祭者自己終將淪爲祭壇上最後的祭品。”——摘自《深淵祭祀錄·絕望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