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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王座之舞

“他們穿上鑲金禮袍,以爲自己便是神裔;可命運的鏡子從不照金,只照血。”

——《霧都禁典·王室篇》

霧都王宮,正廳,王室舞會專場。

這座象徵王權的金穹巨殿高懸百尺,穹頂嵌有三十七面古鏡,每面皆以星鐵鑄邊,內圈銘刻著十二星紋。

每逢月圓之夜,鏡面便會自動折射命紋流光,形成一幅仿若天啓般的“星軌鍾圖”。

而今日,這些鏡面之下,懸掛著銀絲織錦與白紋星幔,層層命圖吊燈交錯垂落,

將整座大廳烘托得如同一隻張開的權力之網,將所有來客逐一納入這場劇本編排之中。

這便是王都最奢華的殿堂,而今晚,它有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名字:

“貴與血之宴會。”

官方稱其爲王族親信與貴族共襄的年度慶典,實則卻是一次無聲的力量博弈,血統與命紋的隱形較量。

權貴們如棋子般依序入場,按命紋星數與家族封號劃分站位,肩徽明示其所屬星圖,連眼神都需計算角度。

王子王女尚未抵達,大廳卻早已沉入某種令人窒息的寂靜秩序。

空氣中混雜著命紋感應香粉、低語咒波、古式貴族用語的縮略音節,交錯如針腳,在空氣中悄無聲息地縫合彼此的立場與邊界。

“看那邊,是奧蘭公爵家的四子,據說內定爲下一任禁衛軍副總指揮。”

“別靠近梅爾達斯,她和繁育聖母教團有私線。”

貴族們的交談更像佈陣,不是寒暄,而是試探與排兵佈勢,每一句話都藏著意圖,每個笑容都帶著刺。

鏡殿一角,水晶管絃樂隊正調試命軌諧音儀,琴弓與絃線之間浮現命紋閃光,一道道光從穹頂鏡面折下,

投射在舞池中心,形成流動的星紋光軌。那是專爲命紋持有者設計的“光軌舞池”——

光不照,不配踏入。

就在衆人以眼神取代語言之時,大殿入口處傳來一道莊嚴通報:

“皇長子,特瑞安王國第一繼承人,奧利昂·特瑞安殿下,已至。”

音樂微頓,空氣短暫凝結。

隨即,白玉階之上,一襲金紅交織的軍禮披風踏入視野,奧利昂昂首步入。

他每一步都踩在星軌交匯之上,命紋自光中浮現,彷彿連光也在爲他讓道。

他雙瞳冰藍,目光冷峻,脣角緊抿,目光所及之處,衆貴族皆略顯拘謹,彷彿他們只是未被雕刻完成的石像。

緊隨其後,第二道通報聲緩緩響起:

“皇長女,繁育聖母教團執行主教,梅黛絲·特瑞安殿下。”

她身著聖紋禮裙,白金繡邊,胸口佩戴的神徽在燈光下泛著幽冷光輝。

她步態如儀典本身,所經之處,信仰者紛紛低頭,連目光都不敢直視她眉心的繁育聖印。

她不是來赴宴,她是來主持整場命運審判的。

接著,第三道通報稍顯柔和:

“皇幼女,王國輿情顧問,莉賽莉雅·特瑞安殿下。”

身著海藍星裙的莉賽莉雅步伐輕緩,姿態溫和,宛如夜風中緩行的雨水。

然而她的眼神卻鋒利冷冽,遊走在奧利昂與梅黛絲之間,始終保持一個微妙而巧妙的距離。

她向人致意,語氣婉轉,卻字字衡量分寸,彷彿在試探這場舞會的每一寸迴響。

最後,是軍裝筆挺的男人出現:

“皇次子,王國軍部總指揮,艾德爾·特瑞安殿下。”

短促的掌聲響起,僅是形式上的尊敬。

艾德爾沉默地走入,一言未發,眉頭緊鎖。

他的目光沒有流連任何人,而是緩緩掃過整座舞池,像是在逐個標記、逐行佈陣。

他站位沉穩,目光冷靜,卻彷彿整個軍部的戰場已經隨他一同壓進這個權力之廳。

王室四子女盡數到場,貴族紛紛行禮,儀式完成——

然而,就在衆人以爲流程就此收束之時,大殿之門再次開啓,一道清冷通報音如刀鋒割開管絃:

“來自永夜血盟的王女陛下——塞莉安殿下,攜同侍臣,晨星時報主編,司命閣下——入席。”

音樂驟停,連呼吸都在一瞬間凍結。

鏡殿中,每一雙眼睛轉向入口——

那是一對異色之人。

塞莉安身穿猩紅暮夜禮裙,裙襬以星紋繡制,腰側垂飾一枚血晶紅翡翠吊墜,

步伐從容,姿態優雅,神情中卻有一種毫不在意任何規則的倦意——彷彿這場舞會只是她漫長餘生中的一個短暫插曲。

而她身側的司命,身著黑銀交織的帝都禮服,未佩任何家徽,也未綴命紋徽章。

他步履穩健,表情平靜,脣角掛著一抹輕輕的冷笑——像一個知情者在走進一場虛構劇目的後臺。

他腳踏星軌光面,未見命紋閃現,卻也未被光軌排斥。

有貴族壓低聲音,驚疑交錯:

“他是怎麼……踏進光軌的?”

另一人低聲回答:

“他是十星秘詭師。”

整座鏡殿陷入一種詭異的停頓。

不知該先驚懼哪一個——

是那位血族王女?

還是她身邊的無命紋踏軌者?

而遠處,站在命紋星光之外的莉賽莉雅,嘴角緩緩揚起,

露出一抹輕到幾不可察的笑意,彷彿一枚棋子終於落在了她布好的棋盤上。

她輕聲呢喃,像是對命運本身發出的評語:

“終於來了。”

鏡殿穹頂的光芒仍在旋轉,命圖紋路不斷在地面流轉,卻再也掩不住那一道道投向新來者的目光。

那光如命運之環,悄無聲息地碾過了地面上每一雙,欲掩鋒芒的眼睛。

今晚的舞會,自此起——

不再只是舞會。

塞莉安與司命並肩而行,緩緩步入舞池邊緣。

他們並未立刻隨引導就坐。禮儀侍者身著金邊制服,微躬上前,作出引領姿勢,語調恭謹:

“請兩位貴賓移步至外賓觀禮席——”

話音未落,司命卻輕輕一笑,拂袖婉拒:

“我們更習慣自己選擇位置。”

這句話,落在貴族耳中,幾乎等同於在秩序臉上扇了一巴掌。

空氣凝固了一瞬,音樂中的音符似乎都停頓了半拍。

他們最終沒有接受安排,而是緩緩穿過鋪設著星軌圖騰的地面,站在王室高席前一段略顯空曠的臺階下。

那正是舞會中特留給外賓觀察者的“灰域”,既不屬內圈貴胄,也未列席正式來賓名冊。

通常用於接待模糊、不明立場的角色。

司命站定時,身姿自然卻如錐刺,其從容像利刃刮過鏡面,把整座鏡殿的規則映得鋥亮且冷酷。

“太挑釁了。”

奧利昂的聲音隨即響起,低沉且帶著金屬敲擊般的冷意。

他坐在高位之上,自始至終都目視司命,那眼神中沒有任何掩飾的厭惡與鄙夷。

“他們竟讓一個平民踏入鏡殿舞池,連位置都不願安排,是不打算再維持哪怕一絲尊貴與秩序了嗎?”

他身上那件以禁衛長禮式重製的金甲披風在燭火下泛著寒光,語調帶著特瑞安家族一貫的強勢與排他。

站在他左側的梅黛絲沒有接話,而是靜靜擡起眼,

目光落向下方那個身穿帝都裁縫手製禮服、頭髮一絲不亂、舉止剋制卻無法完全遮掩其“異地平民”氣質的東方男子。

她的眼神冷靜而審慎,像審閱一頁未經記錄的殘稿。直到那一瞬——她微不可察地一震。

不是出於情緒,而是命紋反震。

她腦海深處某一處命圖短暫共振,一句模糊低語穿透意識:

“他乃吾之上——他即是命。”

梅黛絲的眼神略有晃動,驚疑在一瞬間穿過她的意識,

但很快,她重新調整了視線與氣息,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讓他進來的人……是‘她’。”她語氣平靜,淡淡地迴應。

她口中的“她”,無需解釋——塞莉安。

“血族。”奧利昂輕哂一聲,語調中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輕蔑,“他們從未學會什麼叫禮儀。”

艾德爾始終沒有開口,他坐在王子高席的一隅,靠著窗沿,神情平靜,目光沉沉看著舞池,彷彿已對王室慣有的演繹失去了參與慾望。

此時,鏡殿穹頂光芒收束,所有命紋光軌緩緩沉入地面,一道悠揚、空靈的號角響起,自穹頂鏡面層層迴響。

王室主持人隨即登臺,一襲淡金禮袍拂地,聲音清朗:

“特瑞安王室謹代表王都貴族羣體,宣佈本屆‘貴與血之舞’——正式啓幕。”

大廳四周燭火瞬時升亮,鏡面重新旋轉。

主持人繼續宣讀:

“藉此王室盛宴之夜,我王族亦願向遠道而來的永夜血盟使節——塞莉安殿下,致以誠摯敬意與最高禮節。”

“特瑞安王座在此正式向貴方表示遺憾之意——對於王都局勢中不慎波及貴族王女之不幸事件,王室願予以修復,懇請原諒。”

“願舊盟之血不幹,願昔日之約不折。”

此一段辭令,文義之中兼具外交、安撫與象徵姿態,聽來溫和,

實則如同在鏡面之上貼出一層薄冰——既不真誠,也不能駁回。

塞莉安未動,僅低頭微一點頭,禮儀至此,已夠。

司命則不作迴應,只靜立如影,淡淡望向光軌盡頭。

這一刻,他和她像是被剝離出的異色,和整座光燦輝煌的鏡殿顯得格格不入。

就在此時,艾德爾忽然起身,未被任何人召喚,亦未發一語。

他自高席緩緩而下,沿側階而行,步伐穩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一場沉思的終點上。

他沒有看向塞莉安,只是徑直走向司命。

那一瞬,塞莉安的神情變了,腳尖微微偏轉,右手悄然貼上腰側短劍的柄部。

司命卻始終站在原地,回頭看向來者,嘴角帶著他慣有的溫和微笑,那種令人熟悉、卻無法判斷真意的模糊笑意。

艾德爾站定,低聲開口:

“晨星主編閣下。原以爲我們會在軍事聽證會……或審判庭上見面。”

司命行了一禮,姿態得體卻極簡:

“王子殿下顯然過譽,我不過是個搬運信息的人。”

艾德爾沒有迴應他的客套,只是稍稍靠近一步,聲音低沉:

“我知道你是‘她’的同伴。”

這一句,讓司命原本雲淡風輕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紋。

他不再笑了,目光中閃過一抹真正的銳利。

艾德爾盯著他,繼續道:

“你是‘迷失者號’上活下來的人。雷克斯、伊恩、她……我知道你們都還在。”

“但我也提醒你一句:特瑞安的王座可以忍很多事,但它——不能容忍被顛覆。”

司命輕輕一笑,語調仍舊平緩,卻不再虛僞:

“我沒打算顛覆它。”

他頓了頓,彷彿輕描淡寫地補上一句:

“我只想……看它顛倒。”

艾德爾眉頭動了動。

那不是一句挑釁,更像是一把無聲插入王座結構中的楔子。

這時,鏡殿四周響起一陣悠長的圓舞曲,光軌再度激活。

貴族們如同被解封的雕塑,紛紛起身入場,音樂、命紋與陰謀交織著迴歸表面的華美。

艾德爾什麼也沒再說,只轉身回到了王子高席。

而司命與塞莉安,則依舊站在光軌邊沿,沒有起舞,也沒有融入。

他們像兩枚留在棋盤邊緣的異色棋子,等著別人先犯錯。

今晚這場舞會,自此之後,已非宴會。

它是儀式,是賭局,是劇本第一幕。

而命運的引子,已悄然落下。

在王座之上的高臺側廊,莉賽莉雅靜靜地看著舞池中央那兩道黑與紅的身影。

她沒有說話,直到站在她身邊的瑪琳低聲湊近。

莉賽莉雅這才收回一點神色,脣角微動,語氣低沉卻清晰,彷彿爲自己下結論,也彷彿在爲整個王都翻到下一頁:

“他不是命運的編織者。”

瑪琳微微一怔,疑惑中還帶著不敢貿然追問的謹慎:

“殿下?”

莉賽莉雅望向下方,目光如掠過歷史厚冊上某一段不願啓封的頁邊註腳:

“他是命運那頁,永遠不想被讀出的腳註。”

樂聲再次響起,旋律層層推高,水晶吊燈下的光線在空中折轉,貴族的腳步重新交織進舞曲的拍點中。

裙裾如綢,交談如絲,優雅依舊。

可鏡面下的命紋軌跡,卻已經悄然開始扭曲。

光不再是純粹的流動,而是在某種干擾下,像漣漪般顫動。

圓舞曲已奏至第三段。

宴會中心,水晶燈柱如火焰吊下,光線在每一片水晶上震顫。

那些交談中的貴族依舊在微笑,舉杯,卻在詞與詞之間的縫隙藏刀:

一字輕挑,一個停頓,便能讓一場聯姻或一段盟約灰飛煙滅。

而在舞池邊,司命換了一隻酒杯,獨自站在一根鐫有銀杏花紋的雕柱之後。

他沒有跳舞——當然不會。

他的視線緩慢掃過全場,既不注視任何人,也不迴避任何視線。

他不是來參與舞會的,他是來等一場戲正式開場的。

那道熟悉的氣息,終於靠近了。

清冽、肅穆,隱隱帶著神聖香氣與某種難以言喻的腥氣——像封聖儀式上的香灰中滲出的一滴血。

是她。

梅黛絲。

她沒有隨從,沒有神職人員陪行,獨自踏入人羣。

她的長裙曳地,銀灰色的禮袍外披只系一條極細的禮鏈。

她沒有佩權杖,卻比任何人都讓貴族自動讓出路徑;

她掩蓋命紋,卻彷彿每一步都在神明的圖騰上。

她徑直走向司命,未行禮、未寒暄,開口便是祭壇裁決般的冰冷直指:

“你是引發編號暴動的人。”

不是疑問,是定罪。

司命只是擡眼,舉杯致意,語氣帶著那種無比溫和卻令人極其不適的禮貌:

“我只是個主編。我做的是傳播,不是暴動。”

梅黛絲不動,只側了側頭,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杯葡萄酒上。

那不是一個盯著酒杯的眼神,而像是在看一件不該被凡人觸碰的神聖器物——不潔,甚至冒犯。

她語氣低下去一分,卻更加凌厲:

“你以謊言混淆真理,以火焰污染信仰。你操弄輿論,誤導軍屬,掩護叛徒……”

她踏前半步,嗓音壓低,卻句句鋒利得像落錘: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司命終於收起笑意。

他緩緩將酒杯放下,指尖仍觸著杯沿,語氣不高,卻每個字都像一枚鋒銳的刺刀緩緩旋入胸骨:

“當然知道。”

“我在做一件,比你還要可怕的事。”

他頓了頓,眼神在她眼前定格:

“我在說真話。”

梅黛絲眼神劇震。

一瞬間,一股無可解釋的壓迫從她識海深處涌起——不是某種靈壓,

不是威脅,而是……一種近乎“屈從”的本能衝動。

像是神官在面對聖物時被迫低頭。

她下意識地吸了口氣,識海命紋高速旋轉,如教會鐘樓中被狂風扯響的銅鈴。

她立刻察覺到了異常。

這不是司命在“說話”。

這是某種意志,透過他的身體、語言、甚至呼吸與視線,在對她下達“指令”。

不是辯論,不是對峙,而是從位階上的俯瞰。

她的呼吸驟然短促。

而她,梅黛絲,繁育聖母教會的聖女與主教代表,

竟在這不屬於戰場的場合,在一段對話中——下意識地放緩了語調。

她的聲音變了,不再高踞審判座,而是剋制、謹慎、甚至……平等的低聲:

“你身上……有某種意志。”

司命不否認,反而點頭,像在欣賞一名敵人終於說出正確答案。他語氣輕慢,卻不輕佻:

“你也有。”

“只是你那一位……還沒徹底睜眼。”

他掃了她一眼,嗓音輕得像霧中暗語:

“而且很不巧,你的那一位,在我的前面,排第七。”

梅黛絲猛然明白了。

她當然知道“至高秘詭卡”的編號體系。

她是“繁育聖母”的候選器皿,那位名列第七的神性意識的預備承載者。

而他,司命——他體內迴響著的,是No.3:命運之主。

這代表什麼?

代表她,天生就比他低一階。

不是學識,不是地位,不是意志或權力。

是構造上的、法理上的、位格上的低。

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玩弄輿論的策士,也不是一個危險的秘詭師。

而是——

某個,未來可能會成爲神的存在。

而她,在這個人的面前,在不知不覺中,居然低了頭。

哪怕只是片刻,那都是屈辱。

梅黛絲的臉色微變。羞辱、警惕、憤怒如浪迭加。

但她強行剋制住情緒,轉身離去。

披風掠過燭光,投下的影子在地磚上晃動如將要燃起的神圖。

她沒有再說什麼,直到腳步即將消失在邊廊前,才低聲扔下一句:

“你以爲你在編織命運,其實不過是命運在借你之手,清算我們所有人。”

她走遠了,裙襬消失在神紋雕柱之後。

司命沒有看她。

他只是伸手,輕輕觸了觸自己手背的命紋邊緣。

那裡星光未燃,但像有某種東西在——輕微顫動。

他喃喃低語:

“不是清算。”

“是改寫。”

“而你們——太久沒有被改寫了。”

主廳北角,長窗高啓,帷幔被夜風輕輕掀起一角,

王都的夜空如一幅縹緲流動的銀紗緩緩垂落,映出穹頂魔鏡下光軌的流轉。

圓舞曲的尾聲尚未終止,樂聲依舊在水晶吊燈間盤旋,但此刻,大多數人的目光早已不再停留在舞池中央。

貴族們的身影彷彿在旋轉,卻各自心思奔涌,連步伐都變得多了幾分試探。

塞莉安正低聲與一位身著灰藍織錦禮服的女伯爵交談,笑容優雅,言辭溫和,禮儀無懈可擊。

可那一口未露的虎牙,纔是她真正剋制的鋒芒。

她一邊傾聽對方的言語,一邊以最恰當的角度控制著每一次點頭與側身。

遠處的奧利昂王子身披淺金禮袍,與幾位貴族青年低聲交談。

他站姿筆挺,眼神銳利,如同握著權柄的雕像。

他的視線隔著人羣落在司命身上,那一瞥中毫無掩飾的冷意,像刀鋒劃過飲水杯壁。

而此刻,那位原本應最不顯眼的小王女,卻悄無聲息地繞過人羣,步履輕盈地向司命走近。

莉賽莉雅。

她換了一襲湖水藍的輕紗裙,披著白色天鵝絨披肩,頭髮以宮廷禮式盤起,銀星形髮簪閃著柔光,腳步帶風,卻穩得不失儀態。

她沒有徑直走到司命面前,而是在他旁側的長桌前停下,緩緩取了一杯無酒精香檳。

動作嫺熟優雅,像是從小訓練出的外交儀式,卻又帶著一絲少女的私密心事。

她側身站在他身旁,語氣低柔,聲音像雪落燈焰:

“司命先生。”

她用了最正式的稱呼,但脣角藏著不加掩飾的笑意,像一場有意揭開的身份迷題。

司命偏頭,略一舉杯,眼神裡帶著一絲好奇:

“小殿下。”

莉賽莉雅眨了眨眼,輕聲問:

“你認出我來了嗎?”

“如果我說沒有呢?”司命笑了笑。

“那我會提醒你——‘筆名是莉雅’。”

他輕輕一怔,隨即忍不住笑出聲:

“果然是你。”

他們輕碰酒杯,琉璃之聲清亮。杯中香檳微蕩,水晶燈的倒影碎在液麪,彷彿命運的波光落入無名者的手中。

莉賽莉雅收回目光,淡淡地看向舞池,又順著餘光掃過奧利昂、梅黛絲、艾德爾各自站立的方位。

她聲音輕得彷彿怕被那些權力之人的耳朵聽見:

“他們都不喜歡你。”

司命喝了一口酒,語氣無甚起伏:

“你呢?”

莉賽莉雅低聲一笑,彷彿自己也不確定:

“我不確定。”

“但我喜歡看你的報紙。至少……你不是他們。”

她這句“你不是他們”,說得極輕,卻極重。

像是對這個世界最後一塊試圖保留清醒的石頭,投下的微光。

司命挑了挑眉,沒說話。

莉賽莉雅望著他,語氣突然轉向:

“我想請你寫一篇匿名的文章。”

她說得平靜,卻極認真。

“關於——‘王座與人民之間的那堵牆’。”

司命一頓,望向她的眼神變了幾分:

“我以爲你是王女。”

“我也是一個讀者。”

這句回答,既天真,又可怕。

他們對視了數秒。

隨後,下一首圓舞曲響起,音符緩緩流淌,星軌再次亮起。

莉賽莉雅輕聲問:

“你跳舞嗎?”

司命搖頭:

“我不太擅長。”

“那我們一起跳。”

她側首,笑意盈盈:

“這樣就不算你踩到我了,是我踩你。”

司命苦笑,把杯放回長桌,向她伸出手,手指修長,掌心微熱。

他們一同走入舞池,旋入流動的星軌旋律中。

與此同時,遠處柱影之後,艾德爾靜靜地靠著雕柱,神情未動。

他一直注視著司命,手中卻緊握著一張已被反覆摩挲的文件。

紙頁微皺,上面記錄著司命幾次現身的時間、地點,以及一張由監控剪影重繪出的模糊畫像。

身後腳步聲輕響。

“閣下。”一位年輕軍官悄聲靠近。

艾德爾沒有轉頭,只低聲道:

“別動他。”

軍官遲疑了一下:

“閣下,他極有可能——”

“我知道他極有可能。”

艾德爾緩緩轉頭,眼神冷得像未出鞘的刀鋒:

“但你知道嗎?”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得像是吐出王都最沉的一頁密令:

“王都……需要一個狂人。”

“只有這樣,它纔會開始坍塌。”

說完,他轉身步入燈影之外,身形被柱影吞沒。

那張文件隨他衣角一動,飄落地面,隨風輕輕滑行,在銀紋地磚上劃出一條無聲的曲線。

窗外,一片細雪無聲落下——王都入冬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

而此時的舞廳內,貴族們依舊轉身、飲酒、談笑,互致恭維與試探,彷彿一切仍按著既定的規則在流轉。

沒人注意到,那個邁入舞池的身影——

那隻遞出的手,早已不是單純伸向舞伴的舞姿,

而是將命運的筆,伸進了權力構架的中心。

“他們用金箔包裹王座的利刃,

以酒與花僞裝命令與審判。

但命運不寫童話。

它寫下的是——刀光中跳舞的那隻手。”

——《晨星時報·夜版·無名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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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踏出終點站,初遇墮神魔影第214章 命運棋局第174章 白王孤局第136章 鯨墓海戰海潮碎骨第45章 穿刺者歸來第371章 倒影圍攻深淵狂想曲第314章 王權不倒第219章 死之夜將至第331章 星火應答第318章 霧中之火第73章 迷失在無盡濃霧中的旅途第380章 學術風暴,以無知之名第36章 記憶的裂隙第158章 歸於迷失者,沉眠之舟第102章 鯨墓號競技場:血色的開幕第224章 血影終局,幽靈現形第1章 命運的謊言第101章 第一次鯨鳴:沉眠賭局的開啓第59章 風暴的號角第341章 劇場回聲第50章 離別第34章 賭局終焉,殺戮開啓第43章 重塑命運的代價第251章 神的低語燃卡之刻第20章 血之賭局,扭曲的面孔第135章 鯨墓海戰焚心誓愛第203章 提線之屋與不死人偶第383章 一手翻生死第230章 狐火咒輪僞神初啓第85章 亡魂之骰:司命的賭局第117章 鯨墓號第五次鯨鳴前黑市匯合第322章 血之迴音第346章 王子之盾第21章 鮮血賭局,命運翻牌第4章 歸鄉者故園第266章 夢迴議會星鑽之契第233章 灰燼神座下的清晨第259章 低語迴響九門待開第347章 王座下的影子第387章 門之低語第175章 無形棋局,命運逆轉第301章 餘燃之光星所小憩第45章 穿刺者歸來第67章 罪孽牌桌的陰影第151章 風眠之島:第零風向第314章 王權不倒第283章 血海潮臨門未可退第342章 風中面具第364章 蒼獅之女:爲萬民而咆哮第128章 命運編織第363章 迴廊謊言:無王之戰第135章 鯨墓海戰焚心誓愛第257章 熔爐之心破局之戰第181章 幽海餘響第231章 謊言之神,九尾塗君第196章 黑桃不死斷章第177章 天平之夢,清醒之秤第159章 幽幻將臨,深海迷夢第366章 命圖裂變:獄火與王血第155章 無夢之海:迷失者的回航第197章 邀請函與門的代價第30章 鮮血的賭注第273章 夜盡微光第66章 惡棍之間:狂徒的盛宴第68章 命運的操牌手第34章 賭局終焉,殺戮開啓第43章 重塑命運的代價第332章 金枝之火第16章 血色疑雲與消失的賭徒第322章 血之迴音第354章 她的歌不爲神而唱第365章 玫瑰艦的誓言:統帥之返第154章 血鯨迴響:戰神之殤第19章 血色契約與無面的倒影第74章 迷失者號的幽秘航行第89章 幽夢的交易與被遺忘的往事第400章 蒼獅的傳說第98章 賭徒的風暴:鯨墓號的影子第284章 命名者之戰第197章 邀請函與門的代價第339章 聖裁鐘聲第122章 鯨墓追獵:亡者的海戰遊戲第67章 罪孽牌桌的陰影第130章 鯨落海戰第393章 命運的裂痕第364章 蒼獅之女:爲萬民而咆哮第59章 風暴的號角第83章 亡者的賭城:迷失者號的入港第265章 無名者之鐘時間見證者第380章 學術風暴,以無知之名第335章 星火漫城第47章 獵殺神祇第154章 血鯨迴響:戰神之殤第152章 深淵輓歌:女海妖的終曲第82章 迷失者號的航行寧靜與夢魘第233章 灰燼神座下的清晨第172章 影劇終章第359章 倒影之門:哈蘭秘史第277章 陽光未亡者第255章 戰爭之門煉獄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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