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悲傷從來都是留給活著的人。
而現(xiàn)在,齊悅卻忍不住想要去感慨,痛苦都屬於不曾失憶的人。
他還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尷尬而緊張的狀態(tài),生怕一句話說不對就會勾起左秋的回憶,可是不講話,又怕莫名的沉默會讓她感覺到氣氛不對。
於是乎,三個大男人,自始至終都停留在碰杯喝酒的狀態(tài)裡,一桌子的食物也只有左秋一個人吃的津津有味。
一直到離開的時候,左秋還低聲和邵陽讚歎這家火鍋店的味道,十分正宗。
像是絲毫沒有感受到這頓晚餐的詭異之處。
他們在飯店門前告別,修雲(yún)川一直到邵陽的車子走遠,他才勇敢的擡起頭久久的看向了遠方。
齊悅以爲(wèi)他會說些什麼,可是久久的沉默之後,卻只是清清淡淡的說了一句:“她還是那麼喜歡吃肉,只喝加了西瓜汁的檸檬汁。四年了,一切都變了。只有她,還是她,沒有任何的變化。”
“別傻了,其實變化最大的就是左秋。這幾年,你一直對於左秋的話題避而不談,所以我也沒機會跟你說起過,她可不是以前的那個小丫頭了。
邵陽剛幫他成立事務(wù)所以後,她就打了幾個漂亮官司,在圈子裡引起了不小的震撼。之後的事業(yè)真的也是順風(fēng)順?biāo)F(xiàn)在提起左秋,那也是無人不知的人物。”
邵陽提起左秋的時候,也無不歎服。
必定,她只有二十六歲。知情的人,知道她所經(jīng)歷的這些生生死死,可是旁人看來她的人生也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典型了。
對於邵陽的話,修雲(yún)川沒有回答,只說是頭疼,便匆忙和邵陽分別開車回家了。
他還沒走進家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聽見了唯一的哭聲。
用力揉了揉太陽穴,他突然感到有些莫名的無力,可進門前還是努力的擠出了一個算得上明媚的笑容。
唯一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身前的餐盤裡擺著各種蔬菜、麪湯,但是明顯的一動未動。
修百川正坐在沙發(fā)上,努力的勸說著孫子,可是看上去沒有任何的意義。
“兒子,還沒吃飯呢?”修雲(yún)川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朝唯一走了過去。
正在發(fā)脾氣的小傢伙絲毫沒有理會父親,他依然在放聲的哭著,胖嘟嘟的小臉上都是眼淚。
老爺子心疼孫子,過去給他擦眼淚,卻也被他推開。
修雲(yún)川心裡不由的有些著急,他不知道自己一向乖巧的兒子,回國之後爲(wèi)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不過,他還在努力的忍耐著,走過去輕輕的蹲在了兒子面前,耐心的哄說道:“唯一,你在哭什麼?可以跟爸爸講。你有什麼要求,或者有人不滿意,如果合理的話,爸爸都會盡可能的滿足你。現(xiàn)在,你先停下來,好嗎?”
唯一自小在國外長大,雖然也接受了修百川中國式的溺愛,不過更多的還是接受了獨立和平等的教育。
修雲(yún)川對於兒子,疼愛卻不寵溺。
所以,這會兒他平等的談話方式,倒是讓唯一慢慢的停止了放聲的哭泣,變成了輕輕的抽泣。
這時候,他抽出紙巾幫兒子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對他說道:“好了,兒子,你現(xiàn)在可以開始講了。”
唯一擡頭看了看修雲(yún)川,然後伸出小手又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才張開小嘴,慢慢委屈的對父親說道:“爹地,我想要回家去。我不喜歡這裡,不喜歡吃這些東西。
我想要和我的小夥伴一起打球,一起做遊戲。我不喜歡每天和爺爺待在家裡。你可以帶我回家嗎?”
懵懂的孩子,還不懂得如此用合適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他只能是用最簡單的方式,回答了父親的問題。
可是,就是這種簡單,卻徹底的打敗了修雲(yún)川所想好的萬般說辭。
究竟刺激的大腦,越來越沉,他恨不得立刻洗個澡好好睡上一覺,可是現(xiàn)在卻依然要蹲在這裡,思量著如何給兒子解釋。
大約想了半分鐘,他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兒子的頭頂,輕聲對他說道:“唯一,爹地不是跟你說過。我們是中國人,這裡纔是我們的家,這一次你和爹地還有爺爺一起回來,我們就不會再回去了。
爹地知道,這幾天你有些無聊,不過爹地跟你說,再過幾天爸爸幫你辦好了入園手續(xù),你就能去上幼兒園了。那裡面也有很多的小朋友啊,對了,還有你齊叔叔家的妹妹,樂美,你肯定記得對嗎?
去年他們?nèi)シ▏臅r候,我們在舞會上見過的。”
他努力的想著各種說辭,可是看著兒子眼裡卻還是淚滿朦朧的樣子,並沒有做出任何的迴應(yīng)。
他只能繼續(xù)往下說:“唯一,如果你喜歡李奶奶做的中餐,那麼明天爸爸再去找一個會做法國菜的廚師好嗎?可是爹地必須要告訴你,這是在中國,我們不可能每天吃黃油麪包,所以你要慢慢習(xí)慣吃中餐的。你要記住,我們只中國人,知道嗎?”
見修雲(yún)川說完,唯一擡了擡頭,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
他最怕的就是兒子這個樣子,眼睛裡寫滿了委屈,可是偏偏又倔強的不肯說出來。
他這個樣子,真是的像極了左秋。
所以每次看到唯一這樣,他越是心疼,卻又忍不住的煩躁不安。
他終於忍不住站起來,看著唯一問道:“唯一,聽到爸爸沒有?”
“沒有、沒有,爸爸。你說的這些,爺爺已經(jīng)跟我講過,可是我不想要答應(yīng)你。我就是想要回家,我就是要回家。”
唯一再一次放聲的哭了起來。
修雲(yún)川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大聲吼道:“修尋,閉嘴。不許再哭,如果你繼續(xù)這樣沒有休止的哭下去,那麼我就讓你去自己房間裡反應(yīng)。”
每一次修雲(yún)川生氣的時候,都會叫兒子的名字。
所以,這會兒老爺子已經(jīng)坐不住,趕緊起來護著孫子說道:“好了,雲(yún)川,唯一隻是個孩子。打出生就
在法國,突然讓他接受那麼陌生的環(huán)境肯定是很難的。
想我當(dāng)初剛?cè)シ▏臅r候,都鬱悶的想要打退堂鼓。
你不要吵他了,趕快給他安排好幼兒園,有了小朋友們在一起玩,應(yīng)該就好多了。”
“爸,你不要總是護著他,不能一味的縱容他,搬家的小朋友多了去了······”修雲(yún)川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唯一似乎是委屈極了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就往樓上跑,嘴裡還含含糊糊的念著:“我不喜歡爸爸了。再也不喜歡了。你們都是壞人。”
修百川想要追過去,卻被兒子一把拉住。
他的怒氣在唯一的目光中再次消散開,他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說道:“爸,您趕緊吃點東西。別管他,我上去看看。”
老爺子嘆氣,囑咐他說:“你好好哄哄他,千萬不要在對著孩子發(fā)脾氣。唯一可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肯定是真的委屈了。”
父親的聲音在身後嗡嗡的響著。
他覺得自己的步子已經(jīng)有些發(fā)飄,當(dāng)真是有了些醉意。
“讓他先冷靜一會吧。洗完澡再去哄他。”修雲(yún)川心裡想著,便走過了緊緊關(guān)閉的兒童房,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可是,修雲(yún)川也不想,醉意愈來愈濃,他洗完澡以後已經(jīng)徹底忘了兒子還賭氣的待在小房間裡。
他倒在牀上,直接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看看時間,已經(jīng)八點鐘。
宿醉之後,只覺得頭疼欲裂,他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然後伸手去摸兒子,然後摸到空蕩蕩的牀,腦子卻是一片驚慌的空白。
他沒有多想,立刻動身去了隔壁的兒童房裡,看到虛掩著的房門時,終於鬆了一口氣,心想唯一既然肯打開門,應(yīng)該是不生氣了。
於是還未推開門,便含著小聲喊道:“唯一,baby,唯一,爹地帶你出去吃早餐,好不好?”
空蕩的房間裡沒有任何的迴應(yīng)。
他再看粉色的兒童牀上,小杯子還凌亂的散開著,心想唯一大概是餓了,於是回到房間洗了把臉,換好了衣服這才走下樓去。
結(jié)果,他繞過客廳卻只看到在廚房裡忙碌的李阿姨。
修雲(yún)川的心裡突然有些慌了神,他說:“李阿姨,唯一在哪裡?”
“小少爺?我沒有看到他啊。剛纔老先生起牀,還說讓我不要叫你們吃早點,說是怕抄到了小少爺睡覺。”
李阿姨的話,讓修雲(yún)川徹底的驚慌失措了。
他跑到樓上,把每個房間挨個的找了一遍,然後又跑去樓下的花園裡找,但是四處都沒有兒子的身影。
這時候,修百川正在花園裡修建花草,看到兒子驚慌失色的跑出來,然後又匆忙的往回跑。他也是從來見過修雲(yún)川這個樣子,心裡也不由的慌張起來,於是快步走進朝他問道:“雲(yún)川,你在找什麼呢?發(fā)生什麼了?”
“爸,唯一不見了。”修雲(yún)川看著父親,回答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了微微的顫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