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所以又觀察了一天之後便回家了。
如此翻天地覆的一場意外,卻顯然沒有帶來意料之中的任何影響,甚至左秋和邵陽之間竟像是達成了某種無聲的協議一樣,彼此都對這件事情緘口不提。
就彷彿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只是左秋因爲額頭有傷口,所以拍攝婚紗照的時間只能往後推遲,而她也不願意裹著厚重的紗布過去事務所裡,所以也只能讓李璐把辦公室的一堆文件都搬來了家裡處理。
她一向不喜歡書房的氛圍,於是文檔都被堆在了客廳的地毯上,她穿著搖曳的蕾絲長裙,光著腳纔在米地板上,去煮咖啡、接電話或者去到書房裡找資料。
她用理智壓制扼殺掉那些對於過去強烈的渴求的意念,試圖在忙碌之中忘掉那些或模糊或真實的畫面,唯一讓她無法釋懷的也只有那場夢境的最後一個畫面,那種鑽心的疼總是在每一個時間的縫隙裡突然襲來,然後侵蝕著她的五臟六腑,讓她恨不得能夠學會遁地之數,能夠逃離開這種折磨。
可是,顯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根本沒有意義,她無法忘懷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甚至在她放下手裡的文件站在樓臺上吹風的時候,她總是不自覺地去撫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根本無法想象,就在這裡竟然孕育過一個孩子,她不甚記得那個孩子在自己身體裡成長的那些日子,可是她卻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對他濃重的愛意和最後一刻的後悔,她雖然還沒有想清楚願意,但是卻十分明白,是自己當初的固執(zhí)的求死慾望,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她聽過無數的涼薄的故事,看過無數殘忍的電影,可是無論在如何的一種陰霾和黑暗之中,從來都被人們歌頌,被賦予光芒的卻都是母愛。虎毒都不食子,可是自己偏偏做出了世人都無法容忍的事情,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也是因爲想明白了這些,所以她倒也覺得修雲川的離開似乎是水到渠成。
必定,無論夫妻之間出現多少的矛盾,可是作爲一個父親,他大概也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這種荒唐的行爲吧。
現在這種錐心的感覺,讓她對修雲川格外多了一些瞭解。
必定,這四年來,她在失去孩子之後忘記了一切,雖然自己活在那段空缺時光的陰影之中,但是總歸是忘記了一切,所以沒有痛苦更不
會有負累。
可是他呢,卻揹負著如此沉重的苦痛。
不過,他應該是很快就重新結婚有了孩子吧,左秋想到這些的時候,腦子裡已經不由自主的出現了唯一粉嫩微笑的臉蛋。
她似乎終於找到了自己莫名喜歡這個孩子的理由,可是心裡更加難過卻是,自己失去的孩子。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男孩女孩,他還不曾看到這個世界,她卻生生扼殺掉了他活的資格······
左秋只覺得自己越想越遠,思維完全跳出來自己用理智畫上的圈子,她走到酒櫃裡倒了許久不碰的一杯烈酒,仰頭嚥了下去。
“醉了吧,醉了這一切就都忘了。”她自言自語的說著,然後一杯杯的烈酒從喉嚨裡滑過,她只覺得意識漸漸的模糊,她一歪身子,靠在陽臺的搖椅上睡著了。
窗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左秋的嘴角還噙著幾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個沉醉的夢裡,她終於擺脫掉那些血淚模糊,只剩下一個孩子在她身後追著笑著喊媽媽。
幾乎是不知不覺的,左秋的淚就滑了下來。
邵陽的父母從日本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
因爲邵陽在電話裡並沒有說清楚具體有什麼事情,只說是公司需要財務簽署,讓父母務必趕回來出席。
所以,老兩口也並沒有什麼擔心,所以當他們趕回家裡,看到兒子手裡的診斷證明時,幾乎都傻了。
邵母幾乎在反應過來的瞬間,已經失聲大哭起來,她緊緊拉著邵陽手,不住的說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陽陽,陽陽······”
邵父倒還理智一些,強忍住心口的疼痛,安慰老闆說:“先別哭了,現在醫(yī)療那麼發(fā)達,沒有什麼治不好的病。我們就在全世界找,找最好的一聲,用最好的藥,兒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你要相信,我們的兒子當初子彈滑過心臟,醫(yī)生下了那麼多次病危,他都挺過來了,這輩子必然是福大命大的,不會有事的。”
邵父的話也的確有幾分道理,正在哭泣的邵母聽他說完之後,也逐漸的冷靜下來,哽咽著說:“對,對,記得老王當年就是肺癌,醫(yī)生說他活不過四十歲,可是現在都六十了,前幾天還去參加攀巖比賽呢,身體好著呢。咱們兒子一定會沒事的。”
邵陽拉著父親母親
坐好,伸出長長的手臂環(huán)繞住他們,笑著說道:“爸、媽,就像你們說的這樣,我也相信只要配合治療,然後心態(tài)保持樂觀,現在癌癥也並非是什麼絕癥。
所以我並沒有很介意這件事情。
我相信我還能夠快樂的活到老。”
邵陽的自信陽光的看著父親,讓老人的心裡也是安慰了很多,他們連聲說是。
而邵陽頓了一會兒,卻繼續(xù)對父母說道:“不過,爸、媽,我著急叫你們回來,是因爲這事情而起,可是我卻又更重要的事情,希望得到你們的理解和支持,好嗎?”
邵母看著兒子,思維稍稍一怔,隨即開口說:“陽陽,你想說的應該是和左秋有關的事情吧。”
“老媽,還是你最瞭解我,。的確是和左秋有關。”他摟過媽媽,笑著說道:“是這樣,雖然我對生命很有自信,可是必定我已經病了,就難免會發(fā)生意外,所以我想現在立下遺囑,把我名下的部分股份和資金證券都留給她。”
“陽陽,你們很快就要結婚了,等到你們舉行完婚禮,這些不用需要任何證明,左秋也會是你的第一繼承人啊。你這樣做,難道是想······”邵母似乎突然反角了兒子的心思,她有些不敢置信,可是轉念一想卻的確又在情理之中。
邵陽的笑容漸漸散去,他認真的看著母親,點了點頭,說:“媽,的確是知子莫若母,我知道我一開口您就會猜測到我的想法,所以我才說希望得到您和爸爸的理解。
我會和左秋如期舉行婚禮的,可是其他的事情還是需要媽媽您幫我安排,好嗎?您是最理解我的人了,媽媽。”
看著兒子滿臉期待,邵母也只能是低低的嘆了一口氣,說:“陽陽,媽媽曾經一度以爲你是受國外教育的影響,對感情淡薄,卻不想你倒真是遺傳了你爸的癡情基因。
只可惜啊,我的陽陽這命運怎麼就那麼波折呢。”
“好了,不管兒子怎麼決定,我們都給他最大的支持就好了。而且左秋那孩子一向沉穩(wěn),我也喜歡。就當是女兒一樣看待就好了,別那麼傷感了,兒子總有自己的打算。”
邵父坐在一旁,悠悠開口,邵母見狀也只能是點點頭,說:“好,好,。你們父子兩個啊。陽陽,放心吧,這些事情都交給媽媽處理。不管你做什麼,爸媽總會支持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