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十一二歲時,拳腳之術逐漸精進,大伯時常告誡我說:“定晟,武學是強身健體之術,也是防身所需,千萬不要逞強好勝,與人爲敵,更不能欺凌弱小,切記。”我會點點頭,表示記住了這些話。
這時的我,也對劍術更有興趣。我早已不再用木劍練習,而是手握鐵質的長劍,按照大伯教我的招數,一招一式,認真苦練。
偶爾大伯來了興致,會拿出他那視爲至寶的大刀,來和我過幾招。大伯這把刀,靠刀柄的一側刻有一隻正咆哮的虎頭,被稱之爲“虎嘯”。只是我手中的長劍如果硬碰硬的和大伯的刀對砍,劍會像一根細木棍那樣,生生被砍斷成兩截。每每這時,大伯都會手撫虎嘯,滿懷欣慰。
我自以爲手裡的長劍質量太差,就跟佃戶用的農具一樣,沒經過爐火精細的淬鍊。心想如果我自己鍛造一支好劍,大伯的虎嘯也無法在我面前逞威了。
有想法就馬上實踐,這是我一直以來的作風。我讓大伯再次上街時爲我買回來城內能買到的最好的鐵塊,然後讓楊雄幫我擠壓風蘘,把爐火燒的旺旺的,把鐵塊打造成劍胚,又不斷淬火,反覆錘鍊,爺爺也一直在一旁親自指點,傳授經驗。當鐵塊用完時,也打造完成了好幾把長劍。
我選了一柄自認爲最好的,又送給楊雄一柄,餘下的,都交給爺爺,他老人家自會幫我保存。然後再次找大伯,想和他來次對練,看看我自己打造的劍質量究竟如何。
大伯拿起我自己打造的劍,仔細瞧了瞧,也連連誇讚,說是把好劍。我當然沾沾自喜,心想該不會大伯不敢再用虎嘯和我對練了吧。
大伯把長劍還給我,懷疑地問我是否真要再次比試,我當然是肯定的答覆。大伯見我自信滿滿,對我笑笑說:“待會如果再次斷劍,你可別怪大伯哦。”我笑著搖了搖頭。
我手握長劍舞動如風,大伯持著虎嘯卻不動身形,只雙眼看著我長劍的劍花,站立猶如定海神針。待我的長劍靠近他的身體,他突然轉身後退,反手揮刀相隔。大伯的動作乾淨利落,我的長劍卻又一次應聲而斷。
見我失落的從地上撿起斷掉的劍稍,好久不語,大伯過來安慰說:“定晟,不是你打造的長劍質量不好,而是我這把大刀大有來歷,你當然敵不過。”我羨慕地
看著大伯手裡的虎嘯,輕聲問:“大伯,這刀有何來歷,爲何如此鋒利,能輕易斬斷我的寶劍?”大伯朝爺爺在後院的小房努努嘴說:“那你還得去問你爺爺。”
爺爺的說法讓我更是泄氣,他老人家說:“定晟,你大伯那刀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當年我隨稽中散一同前往西域長史府遊學,回程途中發現野地裡半埋著一塊黑石頭,那石頭外表就像被大火燒蝕過一樣。稽中散見後大喜,說此乃稀世之寶。回到洛陽後便置於高爐中,可怎麼也不能融化。後沒辦法,只能高溫燒紅再捶打,經歷數月,才使之成刀。稽中散臨去前交給了我,纔有了今天你大伯手中的虎嘯。”
這刀還真是可遇不可求,我到哪裡去找那樣的黑石去?只是還沒完全心死,向爺爺仔細打聽了那黑石的外表特徵,說不定哪天有好運給遇上,千萬不能讓這樣的寶貝從我眼前遺漏。
那以後再和大伯練習兵器,我不敢再和他的刀硬碰硬了。我便嘗試利用靈活的身體左右閃避,看準大伯的漏洞來進行快速反擊。
大伯對此倒是甚爲高興,他哈哈大笑著對我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啊”。我也會暗自高興地想,等我找到你那等好料製成長劍,怕是大伯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了罷。
定璟自那次在渡口闖禍之後,還是沒有受到家裡任何的責罰,只是被限制出門。然而,他依然沒有吸取教訓,又一次在家裡惹出大禍。
可能是夏玲那件事發生後,定璟認爲我沒聽他的話,破壞了他的好事,再有和下人之女發生曖昧之事,他也不再告訴我。那時爺爺身體已經不太好,臥牀養病好長一段時間了。
有一日大早,家僕柳家家裡傳出悽慘的哭叫聲,我跟著父親急忙趕過去,想知道他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柳家女兒柳蘭不知何故懸樑自盡,我們到時,她父親已經把柳蘭的身體從房樑上放了下來,擱置在一張木板上,只是平臥的身體讓她的小腹略顯凸出。她母親正依在她身體邊嚎啕大哭。
大伯也匆匆趕來,連問爲何發生這樣的事,父親也是連聲問詢柳父。
柳蘭的母親擡起悲慼的淚眼,眼望著大伯和父親的方向,大聲哭訴道:“都是你們家公子造的孽,我家蘭兒的命真苦啊。”話未說完已是淚珠成行。
柳母的話讓父親立刻怒目圓睜,氣憤至極,一把抓住我的衣領,對著我怒吼道:“定晟,你這孽子,爲何做下此等惡事?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讓你四處敗壞黃家家風。”
我一時有些莫名其妙,但轉念一想,心知必定是定璟惹下的這事,便沒有迴應,心想,大不了再次挨頓父親打的大板子,總比大伯打起定璟來要手輕得多。
柳父連連擺手,忙說不關二公子的事。父親和大伯疑惑,追問究竟是誰有如此大膽。柳母再次開口哭訴道:“你們黃家還有幾個公子?”
這一次大伯和父親總算聽明白了。大伯雖然一向溺愛定璟,但現如今看到定璟闖下此等禍事,雙眉緊鎖,怒從心生,一言不發便往自家的住宅跑去。
父親連忙一路追趕,我也跟在父親身後,生怕大伯怒火攻心,下手不知輕重,盛怒之下把定璟打出個好歹來。
父親在一拐角僻靜處拉住了大伯,輕聲說:“大哥,你先得冷靜下來,千萬不要一時衝動,把定璟打得下不了牀。想這兩個小兒,是父親的心頭肉,哪天看不到他們,不是讓父親更焦心嗎?如果問起來,你如何向父親交代?”
大伯仍然不解怒氣,對父親說:“這孽子闖下如此大禍,必不能輕饒了他,我想起夏家那小丫頭,估計也是他所爲,就算打折他的雙腿,想來他老人家也能體諒。”說罷怒氣衝衝仍要回屋懲罰定璟。
父親拽住大伯,低聲說:“如果父親身體康健,你這麼做當然沒有問題,但如今他老人家身體日漸孱弱,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刺激?”
看到大伯還在左右爲難,父親再次勸說道:“古今文人自多情,不然那麼多愛情詩詞是哪來的?定璟長得一表人才,自然會招來女孩的青睞,再說到了一定年紀,必定春心萌動,這是自然規律,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缺點。只是這孩子這回爲此鬧出人命,也是應該受到些責罰。”父親停頓了片刻,稍加思考,接著說道:“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大哥你可想聽?”
大伯也不介意父親賣關子,忙說:“願聞其詳。”
父親不再隱瞞:“定璟已到這等年紀,是時候給他說門親事,讓他早日成婚,有了媳婦的管制,他必定不會再去沾花惹草,父親他老人家也一定會高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