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說這話的潛在含義,無非就是說我還太幼稚。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一想上半夜發生的事情,又讓我閉上了嘴。
耿志看了看我,笑著說:“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你認爲才十幾歲,不用承擔大人們的事對不?”
我有種心思被洞穿的無力感,他說的話無疑就是我的想法。以前爺爺在世時,由於倍受他老人家寵愛,家裡大小事情根本不用我去操心,就算我要去稍遠些的地方遊玩,爺爺也是極力反對,他認爲外面的世界太亂,我出去會碰到危險。
耿志說:“其實,你已經不小了。你看霍去病,不滿二十歲就做了校尉,帶領八百大漢軍隊,橫掃漠北,把那些對中原大地虎視眈眈的外賊,打得狼狽逃竄。”
我羞愧地低下頭,沒有出聲。真要和驃騎大將軍比,那根本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從來就沒有這樣的想法。
耿志看我不出聲,以爲我不想聽下去,也就沒打算再講。其實我有心想等他說完後,再問問他胡人是不是個個長得青面獠牙,得罪了他們必須得逃,不然就會被殺死。因爲在我所聽到的有關這些外族的傳言中,很多都說這些人是吃人的惡魔,兇殘無比。
我擡頭看了看耿志,他臉上的刀疤在篝火閃爍的照映下,顯得格外猙獰。我突然對他產生了些陌生感,因爲此刻他的形象讓我對他心生畏懼。我連忙對他說了聲困了,便背靠大伯,閉緊了雙眼。而那些心裡的疑問,早已飛得不知去向。
第二天一大早大伯把我叫醒。他摸摸我的頭,慈祥地說:“還是膽太小啊,需要鍛鍊。要是你活在太平之時,又何須遭受這樣的罪!”看來大伯對我昨天的膽怯有所察覺,但我還是不太理解他說的話。因爲在我看來,除了昨晚對耿志產生了些懼怕,這片大山裡的一切,都讓我覺得新奇。
我們吃過乾糧喝過水,繼續出發。越往裡走,山也一座比一座高大起來,比起剛進山時我看到的陡坡,這裡的山坡看上去幾乎無法攀爬。我們一行牽著驢,在山腳或山的連接處要繞很大的圈,尋找適合的路以便能越過去。如果到達山頂,卻在另一邊發現下山的坡也是異常的陡峭,那我們還得退回來,以防以後搬家時
,載著重物不能通過。此時的坡路,就連矮驢走起來,也困難了很多,它們似乎也能力有限,需要我們在前後推著拽著,才能艱難前行。
在一處被幾座山環繞的小塊平地,我們坐下休息。耿志拿出火遂,準備點一堆篝火,烤我們在途中獵到的野雞和野兔。我正打算跟大伯說把家安到這裡算了,再找的地方說不定還沒這裡好。幾匹矮驢突然同時驚慌大聲的嘶吼起來,想用力掙脫被綁在樹上的繮繩。
大伯拔出他的虎嘯,耿志也抓起護身的砍刀,一起貓著腰往矮驢前邊走去。我和楊雄互視了一眼,也各自拿出兵器,但不明白他們爲什麼這麼緊張。
大伯轉頭對我說:“定晟,你保護好楊雄,估計有猛獸過來。”
我對他說的猛獸毫無概念,不過常聽人說猛獸吃人,也緊張起來,拿起長劍,吩咐楊雄和我一起往系矮驢的那幾棵樹走過去。
由於樹木的遮擋,我們看不到大伯和耿志的身影,只能顧自的守在矮驢旁,四處觀察。
前方不遠處傳來大伯和耿志與野獸的搏鬥聲,我拉起楊雄的胳膊,朝他們跑過去,想助他們一臂之力。
他們正在對付一羣狼。這個有十幾匹狼的狼羣,估計是一路跟著我們過來的。與大伯他們現在廝殺的,還只是其中兩隻,其他狼羣,在不遠處徘徊。看來狡猾的狼是想試探他們的虛實,然後調整策略,找到破綻,再羣起而攻之。
大伯和耿志背靠著背,在一隻狼朝兩人飛撲過來時,大伯揮出虎嘯,砍傷狼的前爪。而耿志,仍手拿砍刀,與躍躍欲試的另一隻狼對持,使它不敢輕舉妄動。
受了傷的狼沒有放棄,仍跛著腿,顛顛的在兩人前面來回跑,看來是想找出漏洞,然後再來一次致命的襲擊。
我和楊雄站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正想拉著楊雄前去幫忙,猛聽耿志大喝一聲,朝我們這邊飛奔過來,邊跑邊喊:“公子小心身後。”我忙欲轉頭,想知道身後有什麼情況,然而一股兇猛的力量,還沒等我來得及反應,就把我撲倒在地。我感覺後頸一陣火辣辣的疼,忙抓住長劍,想要翻過身來,殺死這個讓我倒了黴的惡狼。可後背傳來的錐心的刺痛,幾乎讓我喪失了
反抗的勇氣。
好一會,我才暈乎乎的被耿志拽起來。他和大伯把我和楊雄護在中間,正和狼羣搏命。大伯手裡的虎嘯,上下翻飛著,晃出一輪輪隱約的光影,而他的身體,也隨著惡狼撲來的方向,不斷靈活地羅騰,惡狼想在他面前撲進來,只能說是找死。
耿志那邊也不斷傳來惡狼的慘叫,我終於見識到這個在我家已經十幾年的僕人,竟能擁有如此厲害的身手,他手裡的砍刀,似乎就像他多出的一截手臂,隨著他的胳膊揮出的方向,總能傷到惡狼的要害。而地上,已經躺下好幾只死掉的狼屍。
我看了看身邊的楊雄,他也沒比我好到哪去,也是血染前襟,正拿著手帕擦著矇住他眼睛的鮮血。我想拾起地上的長劍,卻發現自己渾身都在顫抖,想蹲下身,實在很難。
這場惡鬥,持續了一個多時辰,一直到剩下的惡狼看不到獲勝的希望,才夾著尾巴狼狽而去。
大伯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就近找來草藥,含在嘴裡嚼碎,敷在我後背的傷口上,耿志也幫楊雄用草藥敷著傷口。等他們把自己的傷口也敷上草藥,纔回到矮驢那邊。好在矮驢除了受到驚嚇,並沒受到傷害。
耿志在附近割了一些野草,在已點燃的篝火邊鋪上一個簡易的牀墊,讓我和楊雄躺在上邊休息,自己烤起了野雞。
大伯好像沒事人似的對我開玩笑說:“定晟,想來點狼肉不?如果烤著吃,估計會很好吃哦。”
我聽了這話,甚爲噁心,只感覺肚子裡一陣翻滾,忙爬出草墊,在附近乾嘔起來。
耿志哈哈大笑,過來拍拍我的後背,遞過水壺,讓我漱口。又轉頭對大伯說:“我家少公子第一次遇險,還沒適應。他本來身強體建,還有一身功夫,估計鍛鍊幾次,也就好了。但是大公子怕是很難適應啊。”
耿志的話說得輕描淡寫,可我知道,如果當時不是他及時砍死惡狼,我這條命,估計很危險了。
大伯嘆了口氣說:“是啊,這也是爲什麼要進山找個地方住下來的原因。人要是兇殘起來,比猛獸還可怕呀。”
大伯說的這些,我很難弄明白,但剛纔遇到惡狼的襲擊,仍讓我心有餘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