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雄安置好衆人後,返回王老伯家,見我早已清醒,且康復得不錯,高興得手舞足蹈,連連對王老伯叩謝。王老伯笑瞇瞇看著我們這主僕二人,並不出聲,他老人家攙扶起楊雄,轉身又去熬藥了。
老族長不時差遣嚴巖回來通報羯胡人的行蹤。那羣羯胡士兵,在那湖邊的小村逗留一夜後,從西面沿湖泊繞行,仍想北出深山。
族長和嚴巖緊跟在羯胡人隊伍後面觀察,如果不慎被羯胡士兵發現,便劃小船從湖面逃離,羯胡士兵就算有心追趕,也毫無辦法。
我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王老伯除了爲我熬藥,更是對我的劍法悉心指教。我原以爲得到大伯和耿志的真傳,劍法早已爐火純青,沒曾想王老伯雖然古稀之年,劍術卻比我更勝一籌。他老人家一劍在手,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出劍迅速,撤回也毫不拖泥帶水,足以讓對手防不勝防。
我有心想問老人家的來歷,爲何在當年正直年壯,卻要落魄到在襄陽流浪。
王老伯毫不隱瞞,他笑笑看著我說:“小公子,我雖當年隱姓埋名在你家爲僕,但你的家人都對我頗爲尊重。現在時過境遷,我也無幾日好活,告訴你倒無妨。”
王老伯早年曾是東吳戰將。
吳主孫權死後,歷經皇宮內鬥,皇位繼孫亮,孫休之後,落入孫浩手中。王老伯父親也是東吳一位將軍,任職於陸遜手下,因爲勇猛善戰,深得陸將軍信奈。
陸將軍被奸人所陷,也牽連到王老伯的父親及家人。好在孫浩剛上位時,下令撫卹人民,又開倉振貧、減省宮女和放生宮內多餘的珍禽異獸,一時被譽爲令主。
王老伯這才得以倖免,他老人家滿心以爲孫浩是位明君,會一統江山,重整山河。
但當孫浩坐穩皇位,很快便變得粗暴驕盈、暴虐治國,又好酒色,從而民心喪盡。孫浩不顧國體羸弱,命人大興土木,更是驕奢淫逸,下令所有官宦士族,讓他們把家中未嫁之女由他挑選,沒被挑上的纔可以嫁人,被選上的則帶入皇宮任他宮女。
這種做法無疑讓人們怨聲載道,
民怨沸騰。只可惜當時的王老伯雖然武藝高強,卻只是一名下級軍官,對此無能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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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晉武帝司馬炎命西晉大軍兵臨城下時,只知道魚肉百姓,卻貪生怕死的吳主孫浩,打開城門舉手投降。
王老伯世代居於江東,不甘心家園就此落入司馬家族之手,帶領手下拼死抵抗,無奈糧少兵弱,不是晉軍的對手,兵敗後一路北逃,到達襄陽,正走投無路,被我家奶奶收留。
我這才瞭解王老伯的身世,心中甚是感慨。想來所謂皇族,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明君掌朝還能讓百姓安居樂業,一旦權柄落入貪婪者手裡,便會是老百姓莫大的悲哀,他們哪裡還會顧及平民百姓?只會讓無辜的人們落入萬丈深淵,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只是我還有一事未明,王老伯既然在我家能安穩生活,何必還要離開而在這深山老林獨自居住?
王老伯聞言笑道:“在你家雖好,可假如時間一長,被人知道我的身份,豈不是讓你家蒙災?”
王老伯說完起身,讓我按他老人家的指導,安心練劍。
幾天過去,我的身體已大致康復。由於王老伯用盡珍稀草藥,對我精心調養,我感覺身體甚至比以前更壯實。只是我心中牽掛胥瑤,此時已無心再待在這小屋,便向王老伯告辭,讓嚴巖帶我去追趕羯胡士兵。
楊雄自然是要隨我一同前往,讓我難辦的是鄔箐嫚與席青,這兩個女人不願回到山洞,卻要隨著我們一起同去。這可不比在這處小屋,自由自在可以嬉笑打鬧,一旦面臨強大的羯胡人,她們都得面對生死。我不想讓她們冒險,好言規勸。
席青卻振振有詞,說鄔箐嫚能去她便也可以去,我只好悄聲與鄔箐嫚相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鄔箐嫚也頗爲喜歡這柔情的姑娘,見我進退兩難,好歹答應,在王老伯的小屋等候我們的消息,席青這才作罷。
王老伯的小屋與那湖邊的村莊說起來相距不遠,只隔了村莊東邊的兩座山,可如果走陸路,那得走上一兩天。好在王老伯家山腳後邊不遠處,也挨著大湖,由水路走直線到哪裡都方便。
一行三人由嚴巖帶領,準備劃小船向西而行,這樣可以避開翻山越嶺的陸路,直插湖泊西岸,不僅路程近很多,還節省體力。
臨上船,鄔箐嫚拿出那件潔白的綢衣遞給我說:“公子,我本想自己交給姐姐,但想來想去,還是讓你給她的好。你救出姐姐,想來她身上的衣物必是破亂不堪,這時正好讓她穿上,也能表達我的心意。”她羞澀一笑,接著說:“還不知道姐姐接不接受我呢。”說罷含羞扭頭。席青滿眼含淚,依依不捨地說:“公子,一定要好好的,記得我們在等你。”船已離岸很遠,再回頭,仍能依稀看到鄔箐嫚和席青模糊的身影,她們佇立在高坡上,直到我的視線中只剩白茫茫的水霧……。
我們三人輪流劃船,沒幾日便抵達湖泊西岸,在嚴巖最近一次與族長分手的地方上坡,嚴巖說老族長會一路給我們留下記號,以方便我們尋找。嚴巖並未與我們一起上岸,我們的給養都留在船上,他得劃著小船在湖中與我們並行。
我們與老族長相遇時,已經黃昏。羯胡人剛剛安營紮寨,生起了篝火。
三人藏身在羯胡士兵南面山坡的叢林中,觀察羯胡人的動靜。
老族長畢竟年歲已大,體力有限,這幾日疲於奔波,臉色頗爲憔悴,不過看到我們到來,喜出望外。他高興地輕拍著我的肩膀,低聲說:“還是年輕好啊,這麼快身體就康復。”轉而指指羯胡人的營地道:“胡人上次進村並未討到多大好處,按你原先所說士兵的人數,他們也死了十好幾個,現在所有胡人加起來,不過二十四人。被你奪了黑長棍的那傢伙,受到重傷後現在仍未完全恢復,不過過了這麼些天,他也能勉強站起來走路。”
我知道老族長說的那傢伙是賈槎,當時他被我刺中腰部,勉強支撐著與我決鬥,卻沒有我的運氣好。我雖然受到致命傷,得到王老伯的精心治療,還有名貴稀罕的藥材進補,這時已完全康復。賈槎那傢伙只能就地採些止血的草藥,能活到現在已算命大。不過他失去了合手的兵器,無異於沒了利齒的老虎,應該不再讓人心生畏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