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本要阻止,卻被揆常在的宮女按住了胳膊。揆常在走到懿澤面前,不屑的說:“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本宮相提並論?”
懿澤並不明白揆常在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可是她的臉上已經突然捱了一個火辣辣的耳光。懿澤擡起頭,不忿的瞪著揆常在。
“看什麼看?打的就是你!”揆常在正眼都沒再看懿澤。
懿澤十分厭惡揆常在這副嘴臉,是不會對這種人低頭的。懶得多說,她甩開了宮女,上前拉起揆常在的胳膊,不過隨便一扭,衆人只聽“咔嚓”一聲,揆常在就大叫起來,疼的滿地打滾,大喊著:“我的胳膊斷了,我的胳膊斷了!”
“穎嬪娘娘駕到!”
外面傳來一聲報,穎嬪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孟冬。穎嬪笑問:“這是做什麼呢?怎麼這麼熱鬧?”
揆常在掙扎著爬起來,爬到穎嬪裙襬下,指著懿澤說:“娘娘可要爲嬪妾做主,這個宮女……她……她膽敢對嬪妾下手!疼死我了!”
穎嬪故作疑惑的問:“哦?是這樣?可是……我怎麼聽說,是你一直在找四阿哥的麻煩,還把他打的半死,可有這等事?”
“他……他已經不是四阿哥了,嬪妾也只是秉公處理!”揆常在擡頭看了孟冬,大吼道:“是你!是你告我的黑狀是不是?”
孟冬恭敬的向揆常在行禮,不緊不慢的笑答道:“揆主子明鑑,奴婢可是爲兩位娘娘考慮,四阿哥雖然被廢,可畢竟還是皇上的兒子,又受命必須守孝到期,這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不能到靈堂守孝,皇上怪罪下來,不但揆娘娘被追究,還連累穎嬪娘娘一個失察之罪,那時候,揆常在就不必擔心胳膊斷了,恐怕脖子斷了也不一定呢!”
穎嬪點頭笑道:“正是呢!妹妹你要再執意如此,我也只好‘秉公處置’了!”
揆常在吃了一驚,不敢繼續吱聲了,心中卻很是惱怒。
穎嬪在景仁宮偏殿住了多年,也與揆常在一樣受嘉貴妃壓制,豈能不恨嘉貴妃,因此不過是假裝不知道揆常在捉弄永珹之事罷了。可是倘若永珹真的死了,穎嬪當然要受連累,因此必須到事發中途來“制止”一下,只是缺一個“告知”自己的人。孟冬早知如此,因此趕快去通風報信,穎嬪也就不得不管了。
孟冬又向穎嬪陳情道:“啓稟娘娘,還有一事,奴婢聽說四阿哥已被逐出阿哥所,又奉命守靈,這守靈期間,怕是隻能留在景仁宮了……”
“知道了,我自會令人妥善安排四阿哥暫時的住處。”穎嬪又對孟冬和懿澤說:“你們是皇后娘娘欽點的人,在這裡要謹守本分,不然,本宮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是不好交差的。”
說罷,穎嬪帶人離開了嘉貴妃寢宮,揆常在也被宮女扶了出去,孟冬與懿澤緊隨其外,目送遠去。
孟冬瞟了懿澤一眼,淡淡的說:“硬碰硬從來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真是一個蠢貨!”
懿澤自然知道,她的腦子沒有孟冬好使,但她絕對不會因此就對孟冬生出敬佩之心或感激之意。她依舊一言不發,就如同沒有聽到孟冬的話一樣。
此次揆常在實是傷的不輕,胳膊雖然沒有斷,卻也傷筋動骨,一時難以痊癒,連筷子都拿不起來,可氣的是懿澤並沒有受到處罰,於是又命人將此事告到皇后那裡,告狀告的繪聲繪色。
皇后早就知道揆常在常日狐假虎威,對宮中僕從多有刻薄虐待,發生這樣的事情不過是咎由自取,因此命人回覆只說“景仁宮內之事,自有穎嬪做主,皇后不便輕易插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果然永珹很快被安排了住處,是原本給嘉貴妃的侍奉宮女住的屋子,穎嬪以方便永珹守靈爲由,也就算是合適了。只是永珹住進去之後,一連幾日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白天就按部就班的守靈舉哀,夜晚就回到小屋中喝悶酒發呆。
孟冬實在看不下去了,晚間到永珹門外造訪,敲門了半天也沒聽見一點回應,就直接推開門進去了,果然看到永珹一手持酒壺,一手持酒杯,自己給自己倒酒喝,時不時的擦一把眼淚、抹一把鼻涕。
“真沒出息!”孟冬不禁脫口而出。
永珹擡頭看到了孟冬,自嘲道:“反正我已經什麼都不是了,你們誰想罵就罵!我纔不在乎!”
一句未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孟冬問:“酒是哪裡來的?你怎麼還能有酒喝?”
“靈堂裡拿來的,怎麼?要告狀嗎?隨便你!”
“你又偷供奉的東西!”
“額娘在時,任憑什麼好東西,只要我想要,額娘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捧給我,喝這點酒又算什麼?”
孟冬冷笑一陣,淡淡的說:“可是,你額娘已經不在了。”
永珹手中的酒杯突然掉到了地上,他本是早已知道母親不在的,可經人這麼一強調,好像又突然間失去了什麼。他在親孃那裡是個寶,在別人眼裡,大概連根草都算不上了,想到這裡,永珹捂著臉大哭起來。
孟冬看了他這副嘴臉,又是一頓罵:“哭!你就會哭!你爲什麼只能當個懦夫?”
永珹哭著說道:“你罵的對,我是個懦夫,連自己的親孃都保護不了,我只會連累她!”
“你真是個廢物!”孟冬像是恨鐵不成鋼一樣,教訓道:“皇上準你守孝完這四十九天再出宮,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抓住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給自己拼出一條路來!你卻只會在這裡哭!”
永珹聽著孟冬的吆喝,反而哭的更狠了。
“朽木不可雕也!”孟冬打開屋門準備出去,只撂下一句:“你就等著你那兩個弟弟和你一樣,被人整的一無所有吧!”
次日舉哀,孟冬看到的永珹又是一副活死人的模樣,靈堂裡的所有人、所有陳設依舊,唯一不同的就是揆常在的胳膊上多了一條繃帶,掛在脖子上。到了辰時,純貴妃帶著她宮內的怡嬪前來祭奠,穎嬪本來在忙,聽說純貴妃到來,忙到靈堂來恭迎。
懿澤擡頭,只見衆人皆下跪向純貴妃行禮,卻只有一人立於永珹與靈位之間,一身深藍色旗裝,沒有行禮。懿澤心裡正納悶,再仔細看,又覺得自己從未見過此人,心裡更覺奇怪,因此低聲問青嵐:“那個站著不跪的人是誰?”
青嵐左右看看,並沒有看到什麼站著的人,疑惑的問:“哪裡有站著不跪的人?”
懿澤指著那人,又說:“你沒看到嗎?就在純貴妃身旁,她手裡拿黑帕子,正看著四阿哥呢!”
“黑帕子?”青嵐心中猛地一驚,道:“這宮裡只有嘉貴妃生前纔會用黑色的帕子!”
宜慶膽小,在一旁聽到了這句,嚇得大叫一聲。
這一叫,衆人都聽到了,宜慶見大家都盯著自己,生怕惹上是非,忙指著懿澤說:“是她!她說她看到了嘉貴妃娘娘站在純貴妃娘娘身旁!還拿著黑帕子!”
此言一出,正在扶著純貴妃的怡嬪先嚇的差點跌倒,反倒被純貴妃扶住了,怡嬪一身冷汗,忙向純貴妃請罪道:“嬪妾失儀!”
永珹激動的問:“在哪裡?額娘她在哪裡?”
純貴妃並沒有理會怡嬪,而是走到了懿澤身旁,問:“你看到了嘉貴妃?”
懿澤眼瞅著那拿著黑帕子的嘉貴妃,一身青素,原來只是目光似水般溫柔的看著永珹。聽見說懿澤能看到她之後,她也看了懿澤了一眼,就消失無蹤了。
懿澤只好據實答道:“我不知道那是誰,但剛纔你走過來時,她已經消失無蹤了。”
純貴妃還尚未作答,揆常在卻走到純貴妃身側說:“娘娘,這個奴婢好大膽子,跟貴妃娘娘說話,居然敢用‘你我’二字,實在是對娘娘不敬!”
穎嬪也走到純貴妃身側,行禮拜道:“嬪妾教導無方,使宮人驚擾了貴妃娘娘,還請娘娘賜罪。”
純貴妃雖然位分在穎嬪之上,孃家卻遠不如穎嬪出身尊貴,哪敢對穎嬪“賜罪”,忙扶起穎嬪笑道:“穎嬪客氣了,景仁宮的事乃是你的家務事,本宮哪能做主?妹妹自行處置便是。”
穎嬪便回頭看著懿澤說:“本宮念你是皇后娘娘欽點的守靈宮女,纔對你多次包涵,不想你如此不懂事,妖言惑衆,衝撞貴妃,實在罪無可赦,拉出去,賞五十大板。”
懿澤並沒有動,永珹卻先按捺不住,突然站起擋在懿澤前面,大喊道:“誰都不許動她,要是打她,就先打死我好了!”
揆常在冷笑道:“當你是誰呢!你有資格擋在那兒嗎?”
穎嬪看著永珹說:“本宮也是依照宮規懲治宮女,還望四阿哥不要爲難本宮,不然本宮也只能按照規矩對待四阿哥了。”
穎嬪向外看了一眼,示意太監們進來,將永珹拖到一邊去。立刻有兩個太監架起永珹,又有兩個太監來帶走懿澤。永珹大喊大叫著,拼死維護,連一旁的火盆也踢倒了,宮人們生怕著火,趕緊去收拾澆水,亂成一團。
按照永琪的爲人,他早該求情了,只是看到永珹如此拼命維護懿澤,竟然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