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結束了在《江浦日報》調查嬰兒哭聲事件後的第三天。早上，我還在洗手間裡刮鬍子，就聽到放在臥室牀頭櫃上手機的鈴聲。
因爲時間還早，鬍子也還刮到一半，我便沒有理它，繼續仔仔細細的颳著鬍子。接近三十歲，鬍子長得越來越快，還夾雜著白色鬍子，非常顯老，所以每天出門前我都要刮鬍子。抓住青春的尾巴嘛。
手機鈴聲像是催命一樣響個不停，從間斷來看，對方至少已經撥了三個了。鈴聲也就算了，震動聲讓我心神不定。我忽然想起了一位讀者曾經的來信，說他的手機總是接到來歷不明的電話，即使關機、拔電池，把手機扔在馬桶裡，它還是照響不誤。
不會真有什麼事情吧？我扔掉刮鬍刀，匆匆用毛巾擦了把臉，返回臥室拿起手機，來電話的是《江浦日報》社長助理，徐瑋。
“唐，唐老師，出，出事了！”對面聲音裡帶著哭腔。
，背景聲嘈雜。
“你慢點說，出了什麼事？”
“你們找來的那個鍾磨，他死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半小時後，《江浦日報》大樓十四樓，社長辦公室門前。
我、巫珊雲和驚恐的徐瑋碰了面。因爲我想勘察犯罪現場並不是周密和陳涉的強項，緊急情況之下便只聯絡了巫珊雲。
徐瑋強打精神，介紹了事發的情況：
杜文斌和鍾磨面談之後，就把辦公室讓出來，讓他加緊設計新的樓頂建築。鍾磨日夜不息，幾天都沒邁出房間一步。
今天早上，徐瑋來給他送早餐，還帶了個打掃衛生的清潔工，怎麼敲門也沒有迴應。虛僞用門卡開門，一進去就發現鍾磨仰面躺在地上，喉嚨被割開，流了一地的血……
“你們必須讓我進現場看看！”我向守門的警察嚷道。
“你是幹嘛的，別搗亂啊。”一個警察說道。
“我是記者。死者是我叫來的，所以我必須對他負責！”我急於進入現場，是想確認這到底是惡靈作祟，還是人爲罪案。
“記者就了不起了？我最瞧不起你們這種人了，唯恐天下不亂。這裡是兇案現場，褚隊長已經下令了，任何人未經允許不得入內。破壞了現場以共犯論處。”
一聽到“褚”這個字，巫珊雲來了精神：“這位小同志，我想你應該再溫習一下我國的司法制度吧。褚衛東就是個警察，調查案件可以，怎麼有權力給人定罪量刑呢？我也是警察，我擔保這個記者不會破壞現場。”
“你也是警察？哪個部門的？”
“刑警大隊的，特別犯罪取締組，巫珊雲。”她亮出了警官證。巫珊雲原本是警局的菁英女刑警，因爲得罪了上司，被派來我的身邊作臥底，而她一上來就亮明瞭身份。她與我合作的原因是，想要通過《流言尋蹤》的信息資源查處幾個大案，壓過死對頭褚衛東，重返警局。
“啊，巫珊雲……”兩個警察對視一下，嘴角上揚，像是要笑。巫珊雲之所以被打入冷宮，是因爲在領導視察時，和他操練對打，結果把人家狠狠摔在地上，足足休養了三個月。這已成爲全市警察茶餘飯後的談資。
“巫警官，褚隊已經調查過現場了。死者的傷口很奇怪，他去找勘驗專家了。”警察之一強忍住笑，說道，“恐怕你們再怎麼看，也是沒用啊。”
巫珊雲一聽連褚衛東都覺得現場存疑，眼睛一亮，和顏悅色起來，嬌聲說道：“有用沒用先不提，我證件都給你們看了，你們就好意思不放我進去看看？這樣的話我以後還怎麼做人啊。”喂喂，你給他們看的是證件而已，又不是別的，怎麼就影響做人了？
兩個小警察哪裡是這種輕熟女的對手，很快就敗下陣來。一個說道：“我們讓你進去，褚隊怪罪下來……”
“我是來幫他忙的呀。他不是覺得傷口很奇怪嗎，這個謎題由我來解。到時候他還要感謝我呢。”
“要是你也調查不出來呢？”
“那我和你們兩個睡一次。”
一陣寂靜，門隨後打開了。巫警官，你真是口無遮攔啊。
……
杜文斌的辦公室現在又充滿了血腥味，一個凹凸有致的長方形物體被放在房間正中，蓋著黑色防水布。前兩天我還在和鍾磨談話，很難想象面前這團東西就是他的屍體。
巫珊雲輕車熟路的上前蹲在屍體旁邊，從頭頂位置掀起防水布，隨即發出一聲驚歎。我鼓不起勇氣親眼面對屍體，只能通過她的眼睛來確認情況。
“真慘。喉嚨被割，側面動脈被一刀切開，血都流光了。氣管竟然還完好無損，真是高手。奇怪，這，這傷口也太細了，是被什麼極鋒利的刀刃給切斷的。”
“是手術刀？”
“不對，比手術刀還要細，簡直不可思議……怪不得褚衛國也要找專家來。現在找得到這麼薄的刀刃嗎？”
“他有沒有反抗？”
“很遺憾，腦後還有一處傷口，估計是先被敲暈，然後再割喉的。”這麼一說，惡靈作祟的可能性就降低了，看來是一起人爲罪案。
巫珊雲放回防水布，站起身來，止不住嘆氣。我真沒想到她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於是安慰了兩句。
“我哪是可憐鍾磨，我是發愁怎麼跟門口兩個小警察交代……前面海口都誇出去了，要真是什麼都沒調查出來，該怎麼辦？”
不會吧，那兩個警察不會把巫珊雲剛纔的話當真吧。不過我擔心的是，即使他們不會當真，但豪爽的巫珊雲還是會兌現。
我緊張起來，爲了顏面，務必搶在褚偉國把專家叫來之前，找出些什麼線索。
想到這裡，我來到杜文斌氣派的辦公桌前。這裡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跡，說明鍾磨不是先在座位上被割喉，然後擺放在地上的，而是先被敲暈，擺放在地上之後，再割的喉。
桌子上亂七八糟，都是房頂新建築的設計圖，看來鍾磨一心一意要彌補十年前的過失，工作到了最後一刻。
我隨手拿起一張圖，那是一幅素描畫，在日報大樓的樓頂，豎立著一顆巨大五角星。這，這就是他的新設計方案嗎？
“唐黃，你看看這個！”巫珊雲走了過來，手裡拿著張照片，正是水晶宮。
“你在哪裡發現的？”
“就在他襯衣的前胸口袋裡。這算是隨身攜帶的紀念照？畢竟當年設計水晶宮，是鍾磨的人生至高點了。”
“不對，你看看，這照片的右下角用紅色油漆筆打了個鉤。”
“這能說明什麼嗎？”
我又拿起辦公桌放在最上面的新設計圖，指給她看：“你看，這張圖的右下角，同樣是紅色油漆筆，卻打了個×。”
“什麼不對，鍾磨自己畫著玩的唄。”
“這不可能。他來的目的就是推翻水晶宮的設計，重新設計新的建築，怎麼會在水晶宮上打勾，五角星上打×呢？”
“你的意思是？”
“這是罪犯在表明犯罪意圖吧。要水晶宮，而不要別的東西。誰更改設計，就得死……”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巫珊雲點了點頭，“可是還有一個問題，兇手到底用的什麼兇器，能夠製造如此整齊的傷口？你能在專家趕到之前解開這個謎嗎？”
不可能如此鋒利的刀刃……我絞盡腦汁，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霎那間，一個奇怪的想法出現在腦海中。
我打開辦公桌上打印機的紙匣，從裡面捻出一張A4紙。“會不會是用的這個？”
“啊！”巫珊雲失聲叫了出來，“你的意思是說……”
沒錯，最鋒利的刀就是紙。在雜誌社工作，偶爾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剛剛從包裝袋裡拆出的新紙，一不小心就會把手指割破。這種傷口會非常深，甚至會直接切到骨頭，但在一開始卻不會流血，因爲紙的邊緣太細了。
不過這種場景，想一想都會讓人不寒而慄。兇手先在鍾磨的腦後猛擊，然後把昏迷的他拖到房間中央，再從打印機裡抽出一張新紙，找準他頸部動脈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劃過，脖子就如同平日的手指一般……
“太可怕了……”巫珊雲喃喃的說道，“怎麼會有這樣殘忍的人……”
“你怎麼知道是人乾的呢？”一種預感在我的腦海中升起，事件的真相即將揭曉。在以往的調查中，每當這種預感出現，我們的調查就將達到終點，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說吧，接下來怎麼查？”巫珊雲問道。
就是那個地方！彷彿門被推開，刺眼陽光照射進來一般，一個關鍵詞出現了在我的眼前。
（明天進入解決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