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樑大海還是如舊，把錢給了高臨，高臨一如往常的接了，他有他自己的打算，既然決定了的事，高臨自會把往後安排妥當(dāng)，他身上的事情不算小也不算大，如果有幸不被抓，那他或許還能多陪她幾年，如果不幸，高臨凝視著樑漁的房門。

當(dāng)天晚上樑大海又是徹夜未歸，高臨發(fā)現(xiàn)他每次賣完西瓜回來都會去打麻將，像是在獎勵自己。

第二天樑大海因爲(wèi)熬夜又睡到日上三竿。

高臨跟樑漁同樣在廚房，高臨發(fā)現(xiàn)樑漁如果想要拒絕一件事，她會逃避，就像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兩天沒有說話，樑漁連個眼神都不曾給他，她在逃避高臨，想讓他知難而退，但她看錯了高臨，他若認(rèn)準(zhǔn)的事或人，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改變！

高臨跟樑漁雖然都沉默著，但高臨眼神緊追著樑漁，同時精神交逐著，高臨步步緊逼，樑漁倉皇逃竄。

既然關(guān)係已經(jīng)戳破，高臨不再掩飾，他目光深邃，裡面的冷已漸化，他不熾熱卻也溫暖。

中午樑大海起來吃了飯，高臨樑漁都在。

“我下午下地摘瓜，這是最後一批瓜了！”八月還沒開始，西瓜已經(jīng)結(jié)束，明明炎熱的夏天還沒結(jié)束，樑漁心裡惋惜，今年已經(jīng)過了一半，馬上又要秋收，她本意也是在家呆半年幫父親忙完這個秋冬天，明年再做打算，可是如今遇到了高臨，高臨打亂了她的計劃，或許她得提前出去了。

“我這批瓜賣完，錢給你以後，是徹底還不起了，你看該咋辦咋辦吧！”樑大海突然提起這個話題，剩下兩人措不及防。

高臨放了筷子，側(cè)眼看了一下埋頭吃飯的樑漁，又看向他樑大海，手指輕敲著桌面，等不及他回答，樑漁擡頭目光堅定，快速道：“還得起！爸，我去上班，讓樑成峰也好好上班，總會還完的！”

桌上的手停止了動作，高臨看著她，墨瞳暗沉卻不說話。

樑大海搶先喝道：“這是樑成峰的事，不用你管！”

又轉(zhuǎn)頭對高臨道：“樑成峰的事跟她沒有關(guān)係，還剩這十來萬我不吃不喝也得七八年，你能等的起你等，等不起我也真還不起。”樑大海深情很嚴(yán)肅，他沒有開玩笑，欠債還錢，是天經(jīng)地義，但怎麼也耐不住一貧如洗，樑成峰指望不上，自己已經(jīng)五十多歲，他能動彈的日子也有限了，總不能拖著女兒，如果高臨能大發(fā)慈悲放過他們，或許餘生還能渾渾噩噩的度過，他強求的不多，兒子結(jié)不了婚就不結(jié)了吧，老婆不回來就不回來，剩下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

“爸，你不要這個樣子，我才二十七歲，往後的日子還長，錢我一定會還！”樑漁看不得樑大海的神情，如此萎靡，像個茍延殘喘的老人。

高臨始終沒有說話，樑大海跟樑漁雖然是父女，卻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樑漁即使再難過都會掩藏，她會消化掉所有不良情緒，她像野火燒不盡的小草一樣頑強，她堅強，她永遠(yuǎn)心存希望。

過了許久，樑大海像是被樑漁的態(tài)度打動，又像是向生活妥協(xié)，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下午樑漁跟著樑大海下了地，高臨因爲(wèi)受傷確實幫不上忙，他打了個電話。

“喂，大哥。”高臨語氣尊敬。

“臨子！這幾天正想給你打電話呢，這邊的事兒都消得差不多了，過不了多久你就能回來了！”魏老虎語氣鬆快，他很愛惜這個兄弟，如果不是臨子手底下的小弟要賬的時候出了點事，把臨子供出去了，臨子也不至於躲到外邊，想到這裡魏老虎心裡就來氣，“你那邊現(xiàn)在怎麼樣了？”

“嗯，沒事。”高臨吐了口煙。

“沒事就好，你先安心在那兒呆著，等安全了我打電話通知你，有什麼事記得跟哥說。”高臨已經(jīng)已經(jīng)跟著他十餘年了，魏老虎真把他當(dāng)成了親弟弟。

電話這頭沉默了片刻，魏老虎敏銳的發(fā)現(xiàn)高臨有事：“怎麼了，臨子？”

高臨扔了菸蒂，擡腳攆了幾下：“哥，樑成峰這筆帳消了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魏老虎若有所思，這是高臨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開口要替別人消帳，這點錢他根本不在乎，魏老虎好奇的是高臨爲(wèi)什麼會開口，他以前遇到的哭窮的，可憐的可不在少數(shù)，這裡邊肯定有事。

“臨子這是遇到事兒了？”魏老虎問道，“消不消不是你一句話嘛！不必跟哥說，芝麻大點事！”魏老虎對這個兄弟放一百個心，“但是，臨子你得告訴哥出什麼事了？你可是第一次提出要消帳！”

“我遇到了個人！”高臨沒有猶豫，像是訴說帶著點愉悅。

“女人？”魏老虎猜測。

高臨笑了笑不說話。

“真是女人！”魏老虎坐直了身體，身下的真皮沙發(fā)往下陷了陷，肥胖的臉上帶著驚奇，“你小子行啊，出去一圈心都丟那兒了！這一趟去的很值嘛！”魏老虎哈哈大笑。

他繼續(xù)道：“回來時候把人帶回來我看看！”他是真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迷住了他這兄弟。

高臨又沉默了，笑意斂了起來，那頭魏老虎感覺到了他的情緒，也收了笑。

他們這行見不得光，想必那女人是個清白的普通人，臨子不想讓她接觸到這些，魏老虎又靠在了沙發(fā)椅上。

高臨不想說假話，只能沉默。

“沒事兒，臨子，等你這次回來去留你自己決定！”魏老虎也真心希望這個兄弟幸福，雖然手下要失去一員大將，但對高臨他狠不下心來。

“嗯。”

高臨想起了十年前，那時候他已經(jīng)是大一，母親的意外去世，那段時間裡，他渾渾噩噩的混得不知今夕何年，日子就那樣過著，自己混得人不人鬼不鬼，有次半夜醉酒傷了人需要賠償傷者費用，那會兒他剛上大一，學(xué)業(yè)也棄了，哪兒來的錢，就這樣陰差陽錯的認(rèn)識了魏老虎，魏老虎替他還了那筆錢，又看他孤身一人，就想提攜高臨，那時候魏老虎手下已經(jīng)有了不少人卻也是剛接觸這行業(yè)，高臨已經(jīng)無牽無掛，就跟了魏老虎，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那種刀口上討日子的生活，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個人改變他的生活。

高臨掛了電話在門檐下坐了很久，他凝望著這片天空，美好安寧猶如此刻他的心情。

樑大海趁著夜色走了，高臨在屋裡聽的清楚，樑漁這次也沒有去，他的嘴角不可見的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