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高臨安靜的坐著,看著樑漁跟樑大海,忙忙碌碌,樑漁基本上管著收錢,收到整張的她會拿起來看看摸摸,辨辨真假,這種熟練的操作手法,也讓高臨覺得有點可愛,其實樑漁格外小心是因爲上次她收到了兩張假錢,高臨不知道罷了。
中午時候,颳了一陣大風,插在拖拉機上的大傘被掀飛了出去,樑漁起身已經來不及了,樑大海不太利索的追了上去,在快砸到路上來往的車輛時把住了傘柄,樑漁心裡暗自慶幸,不然這趟西瓜就要白賣了。
樑大海的本來受的皮外傷,已經大好,樑漁讓他去醫院檢查檢查,但她拗不過樑大海,昨晚把了好幾個小時的拖拉機,今天身上又隱隱作痛,剛纔去追傘的時候又顯得格外吃力還帶著滑稽,樑漁心裡刺痛,她下意識看向高臨,她想知道父親的傷痛,父親的動作在他眼裡有沒有別的意義。
但高臨背對著他,樑漁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爸,喝口水!”樑漁把水壺提給樑大海。
樑大海接過水壺喝了幾口,他的頭髮稀疏泛著黃,像幾根稻草,樑漁看在眼裡。樑大海喝好後把水壺給了樑漁,樑漁擰上蓋子後放到了地上。
“你身上還疼不疼?”
“沒事。”樑大海能感覺到女兒對自己關心。
“你媽有沒有給你打電話?”樑大海心裡堵,從上次給辛晚梅打過電話後,他們就沒再通過話,樑漁離婚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村,他母親應該很快就知道了吧,樑大海心裡深嘆了口氣!
“沒有。”樑漁知道父親在擔心什麼,以母親的性格,如果知道她離婚了,還不知道該是怎樣一場暴風雨。
“你不用管,我跟她說。”樑漁語氣有點生硬。
樑大海不再說話,高臨自始至終都坐在那棵樹下聽著他們講話,看不出過多的表情。
到了晚上,該來的還是來了,樑漁跟樑大海已經收完了東西,打算打地鋪的時候,樑漁的電話響了,她拿起手機看了下名字後又擡頭看向了樑大海,樑大海仿若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從樑漁電話響起他的視線都在這邊,樑漁接了電話向不遠處走了走,樑大海站在車邊未動。
高臨只是擡眼掃了一下兩人,視線又移向了遠處,他向來聲色不露,面上一片淡漠。
樑漁很快就回來了。
“你媽怎麼說的?”樑大海壓住心底的忐忑問道。
樑漁拿出打地鋪的東西,蹲在地上鋪著塑料布,“沒說什麼!”她動作很麻利,看不出個什麼。
“她啥也沒說?”樑大海眉頭緊皺,不能相信。
“嗯。”樑漁迅速鋪好了牀,起身向高臨問道:“你今晚睡哪兒?”
樑漁只是想轉移個話題,高臨看著她,她的眼睛一片漆黑,一片平靜,高臨卻能感覺到她這雙眸下隨時都要崩塌翻騰溢出的情緒,她的靈魂都是絕望的,這些樑大海感覺不到,或許樑大海已經麻木。
高臨開口平靜:“睡這兒。”
樑漁有一瞬間的愣然,也只是一瞬間,幸好鋪在地上的塑料布還有毯子夠大,夏天晚上蓋件衣服也能將就過去。
收拾完一切,樑漁直接躺在了最裡面,牀是貼著拖拉機鋪的,頭頂又有一個側放的大傘,像個簡易的帳篷,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
夜色暗了下去,路上已沒了行人,樑大海也躺了下去,累了一天他的身上痠痛,高臨猶豫了下,躺在了樑大海一側,只是頭頂空蕩蕩的已出了傘外。
不知過了多久,高臨枕著雙臂看著夜空,明明是同一片夜空它卻沒有營村的漂亮,不遠處的路燈一閃一閃,遮了不少星光。
高臨側臉,樑大海已經熟睡,樑漁側著身子蜷縮在一起對著車底,高臨知道她沒有睡,但也沒有出言打擾。
樑漁確實沒有睡,她的眼淚像控制不住似的,在這夜晚,她不出聲,也不擦拭,這一向是她的方式,樑漁不願別人發現她的脆弱,只是一個人默默吞噬著傷口。
“你離婚了?”辛晚梅問她。
“嗯。”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
“爲什麼?”
樑漁看著地面,眼神未動,“我們不合適。”樑漁說的是實話,雖然這不是全部的原因。
電話那邊又沉默了很久,緩緩吐出兩個字:“也好。”
她們不再說話,只是沉默著,她們是母女,是相處了二十多年的骨肉血親,她們彼此瞭解,彼此愛護,卻也無可奈何,只剩沉默。
樑漁把頭往枕頭裡埋了埋,高臨靜靜地看著。
第二天早上起來,樑漁雖然眼睛微腫但心情還不錯,她向來是個自愈能力很強的人,父母也都已經知道了她離婚的事情,她也就放下了心頭的一件大事,心情格外輕鬆。
樑漁向遠處的洗手間走去,高臨跟在她身後不遠處,看她步伐輕快,嘴角輕扯了扯。
他們兩個默契的等著對方,還是去吃同一家店鋪的早餐,雖不說話,卻有陪伴,除去那層赤裸裸的關係,儼然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又是一天忙忙碌碌,晚上樑漁照常鋪開了地鋪,她沒問高臨的意見,地鋪夠大,他想睡的話躺在一側就好了。
樑漁因爲昨晚沒睡好,今天睡得早了點,樑大海把錢包壓在身下的塑料佈下才睡去,高臨還是躺在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