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他的出手卻讓侍衛等驚懼，其實一年紀較長男子上前，雙手抱拳道：“寧公子？我這眼拙，竟未認出你來呢。”

寧卿淵不願迴應，若是西臨，他可不會對誰客氣。可現在是在遼沅，而且.......

他擠出笑意，將謝芊怡給抱回。可被打的侍衛吃虧卻不知收斂，一手捂著腰，口中大喊著就朝這處衝來。

或許依著人多勢衆，又或者依著官道之理，所以也就有恃無恐，睚眥必報。

他擡腳就將那侍衛給踹去數遠，其身動也不動，語氣也是波瀾不驚，“可別怪我不客氣。”

受傷的侍衛見其他兄弟不爲所動，自然不敢放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三人離開。

出了酒樓，羅二因方纔發生而驚魂未定，一邊擦著額上冷汗，一邊唸叨這菩薩保佑。

寧卿淵卻擡起手臂，將抱在懷中的謝芊怡給摔了出去。不想，醉酒的人卻穩穩落地，眼中竟是得意，“我就知道你捨不得。”

“你知道那羣人會來？”

“才、纔不是.....”謝芊怡則結結巴巴，東奔西顧，哪裡還能看出一絲醉態，“只是想裝醉看你會不會輕薄我，想不到你心地善良，竟然出手相救。”

寧卿淵冷冷一哼，轉過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羅二追了過去，問道：“少爺？你這是要去哪裡？魚府的方向可是反了。”

“我知道，”他站在巷弄口，進進出出的人不少，口裡議論著的，有些是他好奇想知的，“街上突然多出許多官府的人，你不好奇。”

“小的不好奇，”羅二連連搖頭道：“多事沒好事。”

羅二所言不假，可他不想知道，並非無人不說。

說來也巧，二人站在巷弄口有些時候，謝芊怡雖先走了，可卻遇到了王楠。

羅二打著哈欠，背貼著弄牆，眼中都是紅血絲，也不知沾牀便睡的人怎麼會被睡神附體。

“寧兄？”王楠手中提著油紙包，紙包一角已被油給滲透，聞來有肉香，“你們怎麼在這？”

“出來逛逛。”

王楠哈哈大笑，恰巧巷弄附件有個面鋪子。其將二人領到面鋪前，讓老闆煮三碗麪，又給了銀子，讓老闆兒子打斤酒過來。

解開油紙包，包裡是煮熟的燻肉。老闆將三碗麪給端了過來，不過買酒的兒子卻未歸來，恐是半路遇上好玩的，忘了正事。

“快吃，”王楠將大半的燻肉夾寧卿淵碗中，照顧有加，“這臘肉可香了。”

沒了謝芊怡，雖說魚笙不知去了何處而擔憂，不過，有了力氣纔可辦事思考。未食的寧卿淵吃了大半碗麪，口中的食物還未全部嚥下去，就著急問道：“我最近都未出魚府，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有這麼多宮裡的人在外晃悠？”

“皇上納妃，”王楠道：“皇后離世多年，皇上血氣方剛，雖說宮裡女人也不少，但也有個新鮮勁。”

“這些人來抓人的？”

“當然不是，”王楠笑道：“只不過皇上突然選妃，城中不少未出嫁的姑娘都想去宮裡，可若城中的姑娘都去了宮裡，這城裡的男人可得打光棍了。於是，就有侍衛出宮打聽，其實也是撈銀子。”

“打聽什麼？”

“自然是姑娘的相貌與才德了。雖說這些事該有宮裡公公過問，不過，皇上的心思誰知曉，怕也有其他原因吧。”

剩下的小半碗麪，寧卿淵卻吃不下去。難道睿安帝知曉他們要離宮？派這麼多侍衛在城中，就是爲了抓他們。

對了！他還未去城門哪裡探探情況，若城門被封，那得另想個法子出去。

“你最近幾日可有離開遼沅？”

“我昨日剛回來，”老闆兒子將酒給送了過來，不過燻肉早已被羅二搶食一光，有酒無菜可不行，難道得酒爲飲面未食？

“城門是不是也被封了？”

王楠哈哈大笑道：“當今聖顏你又不是未見過，皇上生的可不醜，便是有芳心暗許，可沒封門不發行之理。”

寧卿淵稍稍放下心來，將面錢給付了，說是燻肉的錢，不夠的下次補上。

他又趕回魚府，府上下人未等過問，便搖頭表示，說是魚笙未歸。

再又在魚笙屋外坐下，門從內被打開一條細縫，隨後門距越來越大，一隻黃毛狗從屋內跑了出來。

“小魚，”他向狗招了招手，自顧自地自言自語道：“你若知道魚笙去了哪裡，可一定給告訴我，哪怕汪汪叫兩聲。”

羅二追來，見少爺在跟一隻狗說話，嚇的將人狗隔開，“少爺，你怎麼又坐這了？下人不是說，魚姑娘還未回來嗎？”

“你今日倒是黏我的緊，”羅二異常反應早就令他懷疑，不過，因自幼一起長大的玩伴，所以，寧卿淵懷疑的，是不是他將銀子給花光而已，“羅一呢？既然來了爲何不來見我？”

羅二眼神飄忽不定，撒腿便想跑。

“是不是他與你說了什麼？而你爲了幫他卻不願告訴我？又或者，瞞著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羅二哐噹一聲跪地，手指青天道：“少爺，羅二對你可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鑑呀！”

若在平日，羅二這招只會多得些解饞的銀子。可今日卻不同，寧卿淵知曉古怪，雖說心中猜測不能肯定，但又覺得不差，只是不敢肯定與多想罷了。

“我找陶漓去。”

既然羅二無處下手，他只有另闢蹊徑。或許魚笙是遇到爲難的事兒了，不過，平日裡她對陶漓甚爲尊重，既然有些事不能與他說，陶漓卻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而他，若想知，只要從那處下手。

來到陶漓屋中，雖說已過食時，可他屋中卻擺著酒菜，似等著人來。

“等人？”寧卿淵一腳已跨入屋裡，只是多此一舉詢問罷了。

“解憂，”陶漓拿來一副碗筷，將面前的酒盅送給寧卿淵，又將自己碗中倒了大半碗酒，不是醉死便是喝死。

寧卿淵將酒盅與碗換了個位置，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你我可是患難兄弟。我知你爲何而愁苦，而我，現在也在找魚笙，不知她去了哪裡。”

“恐是去了將軍府。”

大半碗的酒放在寧卿淵面前，陶漓一手握著竹箸，眼睛卻看著那碗酒，擡臂就想將碗給端過去。

寧卿淵一把抓住陶漓的手臂，將大半碗酒給飲下，“你若醉了，魚笙回來後，我們還得照顧你，這樣又走不成。”

陶漓端著酒盅，杯中酒清澈，想飲酒的人卻望酒不飲，“那便不走了。”

寧卿淵趴在桌上，羅二從外探出腦袋，見少爺昏睡，跑來攙扶，並感謝道：“謝謝陶公子。”

“不想他死罷了！”

寧卿淵醒來時，窗外的天色灰濛濛，羅二並不在屋裡，若有似無的風聲似從地底冒出，聽來有些冷。

他整個身子有些麻木，雖說大腦不見有多少清醒，但是，那動彈不得的感覺卻不好受。

陶漓的酒可真烈。

他眨了眨眼睛，一隻手吃力地撐著身子，慢慢地從牀上坐起，坐了有好一陣子，直到意思完全清醒。

穿好衣裳，怕昨日羅二伺候他一夜，估計又得抱怨，然後想著辦法騙銀子。

未想會在遼沅逗留這麼久，也未想不回西臨。銀子剩下不多，魚笙不能跟著他吃苦，所以......

他緩緩地挪步，屋外下著小雨，不過地上卻積了水。謝芊怡撐著傘站在雨中，與他的距離隔得有些遠。

身子有些不適，轉身回到屋裡飲了兩杯涼茶後才舒服了些，手腳沒了之前的麻痛，只是一時半刻間使不上力。

屋外，謝芊怡不見，只是舉著的那把傘落在屋檐下。屋裡，門敞開時間並不長，暖氣卻被全部帶走。

斗篷掛在木施上，醉酒昏睡，陰沉的雨日，也不知道時辰。

魚笙依舊未歸，與他想的一樣。傘面上有些斑點，細看竟是手縫的梅花，果真是女人用的東西，似有用不盡的時間，纔會如此有耐心。

魚府內並無多少下人，也許是陰雨天又或者去了綢莊，連著府上守門的下人都在偷懶。

府外停了一輛馬車，有人穿著蓑衣站在雨下，手中卻也撐了把傘，不過雨細風急，兩撇鬍子被風給吹歪。

“高公公，”他頷首一笑，又看了眼馬車，“卿淵有事需處理，若不急公公還是稍等些時候。”

“公子，你......”馬兒被風吹的有些不滿，發出一聲嘶鳴，又是一段沉默，“奴才就不進去了，您走快些，姑娘在等你。”

“嗯！”

高公公跑著離開，馬車依然停在原處。並非是爲他而準備的，車內也非無人，只是在等著時機罷了。

“少爺，”羅二的聲音響起時，馬車與魚府被雨霧籠罩的有些模糊了，風聲將語速與語氣改的支離破碎，“羅一來了，他說，若你進了宮，這輩子就再也回不了西臨。”

似若未聞，羅二追了過去。他的神情如此著急，另一人卻又一臉認真。

“少爺？”羅二怯怯喊道：“老夫人還在西臨等著你回去呢。你跟著小的走吧？我們現在就回西臨。”

“你自己回去吧。無論是羅一還是你，哪怕是祖母。我一定要將魚笙接出宮！”

“可是.......魚姑娘是不會跟著你走的，”羅二欲言又止道：“你去了只是送死！”

寧卿淵看了眼羅二，雨雖不大卻將衣裳打溼。將傘給了他，“走吧，回西臨。”

羅二追去，卻攔不住他。

該說的話說了，僅僅也就重複的幾句。非他不知說何，也非無用，而是.......

二人一前一後，穿過巷弄，人煙稀少的偏地，平日裡會有頑童過來戲耍，不過因爲是雨天，便是想出門也是不允。

距皇宮的距離穿過巷弄後並未變短。寧卿淵停下腳步，羅二將傘給送了過去，卻發現身邊突然多出許多人來。

來人衣著不一，未做遮掩蒙面，不過卻皆手配利劍，無人上前喊話，也無放行的意思。

寧卿淵空手入宮，羅二的手裡也僅一把傘，二人被衆人包圍住。

“少爺，這些人來做什麼的？”

“哼......送劍來了，”寧卿淵冷冷一笑，抓住衝來一人的手，直接拗斷，左手橫握著劍，一劍割喉。

羅二驚駭地睜大雙目，一聲驚吼攔在他的面前。

“少爺.......”傘頭在泥濘路上劃了一條長痕，羅二走的很快，卻比不上少爺出劍的速度和殺的人，“羅一說......”

他握著傘柄，傘面上血跡斑駁，地上的紅水倒影著廝殺的身影，兵器聲被腳步聲踩亂，他的心跳聲如此微不足道。

“少爺！”傘柄被劍切成兩段，羅二呼吸急促，口腔呼出白氣，落在脣上的雨滴滑入口中，竟有些甜，“你快走！”

斷傘被無數只腳給斷碎，羅二手背被劍給割開一道口子，流出的血像是粘稠的泥漿，彷彿是在西臨，寒冷令他的身子麻木，耳邊又傳來少爺的責罵，羅一總是喋喋不休，還有雪地裡的那隻野兔，少爺將烤好的兔子給了他，那麼美味......

他太在乎手背上的傷，這個時候，少爺的順利逃脫並不能讓人輕鬆許多。他需要想許多的事情，倒下的那一具具屍體，身上的劍傷卻像是在提醒，是否在這個時棄劍，那些死在他劍下的人就可不計。

羅二倒下，他不知是劍殺人過甚而斷還是劍有靈性，知他不喜。他意識尚清，卻無對死亡的恐懼，只是望著眼前的一具具屍體，只望死時不會太難看，少爺不必爲他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