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的牧師長杖極少作爲攻擊手段被取出來,更多的是用於治癒、增益、溝通、淨化、輔助——或者與此有關的一切。
因此這次她舉起自己的權杖時,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她會有多麼強大。
事情的變故就出現在此情此景下的然而上,聖女釋放出來的技能並非是平息大家心中焦躁爭執的安撫類技能,而是一個實實在在以光線匯聚而成的長槍,險之又險的擦過了“魔王”的臉頰邊,劃出一道氤氳的血痕。
迫使他挪開克勞迪婭的肩頸邊,如果不是他的反應速度夠快,那麼說不準這一下就能替各位神明們解決掉魔王這個大麻煩。
底下一直就沒怎麼停下來過的喧鬧聲音因爲這一動作停了一下,接著隨即變大了一些。
他陰翳的視線難得從克勞迪婭身上轉開,劃過了多少顯得有些嘈雜躁動的人們,最後定在了多少顯得有些與衆不同的聖女大人身上。
“你身邊沒帶任何一個手下,甚至連一個暗魔物都沒有,”安吉締娜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會當作您是真的,真的在全心全意的愛著克勞迪婭,爲了好好準備這場婚禮,爲了我們這些‘賓客’們做足了一切準備,但是……”
克勞迪婭聽見自己好友的聲音,被“魔王”箍住的腰和腿輕輕掙動了一下,但是不知道是出於對什麼的顧慮,並沒有進行特別劇烈的抵抗,就和她之前並沒有做出太過激烈的反應一樣。
基本上不用她主動解釋什麼,人們也能自發爲她編造想象出合適的理由,比如因爲以朋友們的性命爲威脅而不得不妥協,或者害怕胡亂的掙扎會激怒他從而對在場的人下手,亦或是非常清楚自己的短板所以乾脆不做掙扎這種浪費體力的事情等等。
只要克勞迪婭的身份還是如此,那麼幾乎每個人都會下意識的爲她找理由開脫,並且自動自發的自圓其說,雖然這種完全偏聽偏信的狀態不管什麼時候看都不是很好的現象,但是現在也多虧他們,那幾個基本上說不上有演技的人也完全不用擔心露餡,而克勞迪婭他們也不用再費心思找其他藉口了。
“都說聖子聖女是神明的代行者,需要擴散神明的恩惠,甚至是可以說神明的新郎新娘……”他緩緩地開了口,摟著克勞迪婭的手緊了緊,她整個人都被擁的一頓,雙手條件反射式的扶上了他一邊的肩膀,“魔王”接過了其中一隻手,放到脣邊輕輕吻了下,“……但是,她這個人呢?”
安吉締娜顯得有些怔愣,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周圍那些嘈雜的聲音也因此漸漸停止,空氣以及時間似乎無限的趨於粘稠和停滯。
不過沒過多久,弗蘭克率先出聲:“你是什麼意思?”
男人黑沉的眼睛像是藏了一潭死水,但是卻在重新看向克勞迪婭的時候煥發出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生機:“她作爲個體的這個人的存在,豈不是幾乎被抹殺了。”
所有人對這話的反應各不相同,但是在此之中最顯眼的,絕對是克勞迪婭被他握住手腕的,下意識攥緊的手。
“魔王”輕緩的將她攥起來的手一點點的展開,分開她的指縫,把他自己的手指硬擠了進去,扣的很緊,和克勞迪婭鬆散抗拒的手指對比相當鮮明。
“所有人都只會當她是那個什麼自然神的聖女,而不是克勞迪婭,就連名字前都會帶上聖女這兩個字。”他珍愛的用自己懷裡那個女人的手背貼上自己的臉,豔紅的嘴脣咧出一個諷刺的弧度,“那她自己的意識呢?她想做的事想說的話呢?她會不會被人欺負了還要因爲那狗,屁的大愛而憋迴心裡,自己難受?”
“但、但神明給予了她力量,那就是她應盡的義……”
安吉締娜用顫抖聲音吐出的話,連一半都沒說完就被阻止住了,這位“魔王”喑啞的嗓子像是野獸在低聲嘶吼一樣:“她是真的願意嗎?還是因爲覺得‘被神明選擇是榮耀’,所以除了接受沒給自己第二種選擇?或者是反正反抗不了神明的妥協?”
他死水似的眼睛裡燃燒起了或許能被稱作火焰的東西,雖然是冰涼的,但他仍然在散發著熱意。那股熱意也不劇烈,最多隻能……溫暖克勞迪婭一個人。
被禁錮在他懷中的她終於在外人前面微彎了向來挺得筆直的腰背,整個人輕輕顫抖了一下。
但也僅僅是一下,她很快就重新直起身子,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只是在臉頰邊,劃過了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