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迪婭和安吉締娜的視線隱晦的交織了一下,隨即注意到這個情況的多蘭輕輕捏了捏還好好塞在自己手心裡的克勞迪婭的手。
這個時候城堡的門外再次嘈雜了起來,這次涌進來的人們種族各種各樣,打頭的是個看起來跟霍奇納至少有八分相似的狼獸人,他旁邊的是位不仔細看就能被那位狼獸人遮得嚴嚴實實的矮人,以及——
衆人視線似有似無的落在了第三人的龍角上。
這是位來自龍淵的龍族。
早在這個討伐小隊剛剛從精靈族外圍的自然之森出發時,多蘭就已經在和多少賦予了他一半血脈的龍族領地那邊進行溝通,只不過要讓那羣又懶又怕生的龍族從龍淵裡出來可是真的不容易,緊趕慢趕也只趕上了這場大戲的最後一幕。
那個龍族半睜著眼,一副困得要死的表情,但即使這樣也遮不住他那種強者自然而然帶來的的威壓感。
身後的隊伍更是獸人族、矮人族、龍族……甚至精靈族的大雜燴,這個場景簡直像是對魔王的討伐一樣。
最後的觀衆到齊,這場倉促而荒誕的戲劇也即將謝幕。
“感謝各位的屈尊,”安吉締娜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臉上雖然還帶著些被“魔王”說傻了的迷茫,但還是盡力優雅守禮的向遠道而來的朋友們進行感謝,“各位的幫助我會永遠記在心裡。”
“不用,只是看在跟他之前交際的份上。”那位龍族和他給人感覺同樣懶散的掀了掀眼皮,意有所指似的看了看安吉締娜身後的那個“多蘭”。
但是真正的,正在扮演魔王的那個多蘭卻沒有在聽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圓滿的對話。
他心裡那一小塊屬於神明的,屬於納特羅的意識正在用他那虛弱到細聲細氣的嗓音說著什麼。
“多蘭先生,您想,成爲神明嗎?”
他沒有等待混血的騎士磨磨蹭蹭的想出答案,毫不顧忌的拋下了一個重磅炸彈:“那個自然神,離開了他的神位。”
“……離開了?”多蘭摟著克勞迪婭腰的手下意識的收緊了些,精靈公主察覺到了這些衛冕的變化,微微側頭像是詢問,但是她衷心的管家這次並沒有及時給出特別明確的回答。
“嗯,”納特羅的聲音依舊很輕,甚至可以說是氣若游絲,可是那一字一句的像是鋼釘似的扎進了他心裡,“他應該是察覺到了,他用心選出來的,親自描摹下烙印的,想要選擇一個完美的日子前去迎接的聖女,居然即將要成爲他人的新娘。”
新娘。
這個詞語在多蘭的舌尖上滾了一圈,與之接觸的每個毫釐中都好像滲出了甜蜜的滋味,潤的人甜進了心裡。
“當然啦,我也有一點點想要利用您的心思。”虛弱的神明意識在聲音裡添了點絲毫沒有隱藏的羞澀,如果他有形體,應該會用指尖極其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頰,連眼神都不敢看過去:“現在的我還是太虛弱了,就算神位會主動選擇我,我也不見得完全可以守得住,那還不如——”
納特羅沒有說下去,多蘭也不是個蠢蛋,他意識到了。
還不如,找一個十分契合的容器先用神格溫養著,直到可以不需要容器的時候。
然而對他來說,那不算什麼,畢竟真正吸引他的是成爲神明後可以得到的嘉獎。
聖女,是神明的傳承者;傳說之寶的守衛,是神明的新娘。
神明的……新娘。
那不是像這樣的戲劇,他也不用藉著別人的名頭,他就是他,用他自己的一切去迎娶自己的新娘。
從自然之森出發時或許就暗藏在心底的慾念,在心口上破土而出的愛意的嫩芽,被話語組成的鋼釘砸出了更爲鬆軟適宜的土壤,得到了最合適的肥料,得到了最精緻的澆灌,最終長成了細密壯實的藤蔓,將那顆爲她跳動的心臟纏的恰到好處而不透縫隙。
守禮的管家,忠誠的騎士,最終還是想要得到公主身旁的位置,陰暗的心思還是沒能抵擋住那種最爲純粹的誘惑。
“納特羅,我會幫助你的。”多蘭輕聲說,幾乎沒有多想一秒。
“只是,還請你允許我將一齣戲演完。”
“如你所願,多蘭先生,畢竟這個身體的控制權是在您身上的。”
“那我該如何成爲,這個神明呢?”
“隨時可以,先生,我已經與神位建立了聯繫,只要您告訴我一聲,那麼——”
那麼,真神歸位。
意識之間的交流很快,轉瞬即逝,但那種時常已經徹底引起了克勞迪婭的疑惑。
她像是不舒服似的,微微落下了王女甚少願意低垂的柔軟頸項,脣擦著童年玩伴的耳尖,用氣音問:“多蘭,你還好嗎?”
多蘭仍和上次一樣沒有及時回答,而是鬆開了那隻禁錮著她腰的手,轉而撫上了她微彎的後頸,向下一按。
就如同那順從的脖頸一樣,克勞迪婭的腰也沒有固執的挺直,像軟和成了一灘水,蒲葦一樣軟倒在他懷裡。
其他人簡單寒暄的交談聲因爲這兩人的動作停住了。
他們之間現在其實離得很近,鼻尖和鼻尖之間只隔出去了一層紙的距離,無比曖昧,但卻沒有真正貼到一起。
克勞迪婭微微偏了偏頭,藍色的眼睛裡避開衆人的目光後透露出的是純粹的關心和淺淺的疑惑。
多蘭仰起頭,輕輕碰了一下克勞迪婭的脣。
倒不像他心中的慾念那樣愛意洶涌,反而純粹的要命,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安撫,反而是頭一次有過如此接觸的克勞迪婭控制不住的紅了整張臉,幸虧還能靠背對的姿勢做做遮掩,可是那和臉一樣紅透了的耳尖卻完全無法藏起來。
“克勞迪婭,我的公主。”多蘭說。
公主察覺到了,現在說話的是多蘭,是她的混血管家,而不是那個作爲角色的“魔王”。
微微蹙起的眉被他伸手一點點的撫平,多蘭的嘴裡嘆息似的吐出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驚慌的話。
他說:“既然你要爲神明獻出一切,那我便做那神明。”
“我便,接受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