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伐戰隊正式出發的第一天,走到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幾人只能選擇在森林裡露宿一晚。
多蘭給每個人都倒了杯熱水,加熱它的是喬林的火魔法。霍奇納和穆林吵吵嚷嚷的跑去找能吃的東西去了,安吉締娜在林間禱告讚頌光明神,克勞迪婭翻身坐在高處的樹枝上看向遠處。
其實克勞迪婭也該是去找食物的那批,只讓他們兩個出手多半獵回來的全是肉食。不過森林裡的魔獸不少,有的畏懼火,有的根據火光來確定來確定捕食對象,並不能一勞永逸。所以爲了保險,幾個人雖然燃起篝火,但還是拜託克勞迪婭去做個守衛。
樹枝忽然有些搖晃,連帶著克勞迪婭整個人都晃盪起來。
她早就聽見有人往上爬的聲音,倒也不會因此驚訝,只是有些好奇是誰,不由得扭頭看了過去。
是多蘭。
白髮的混血見她看過來,一如往常的笑的溫柔:“殿下,給我留一個坐的位置怎麼樣。”
克勞迪婭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傢伙意外的生不起警惕,不過她還是沒說話,只是往枝條更細的那邊挪了挪。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多蘭雖然有些不穩,但還是成功地坐了下來,把腦袋靠上樹幹,擡頭看向天上圓盤似的明亮月亮。
“上次……和你一起看月亮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多久呢。”
克勞迪婭沒有回話。
多蘭顯然已經很熟悉她現在的處事風格,又或者是習慣了兩人獨處時的自言自語。
“你不是說有很多要問我的嗎?”他欣賞幾息月色後,看向克勞迪婭,漂亮的祖母綠色眼睛在夜裡看不分明,但眼裡盪漾起溫柔的水波,卻被月光照的一清二楚。
確實有很多問題,但真要問的時候,卻不知該從何問起。克勞迪婭嘴開合了幾下,始終是沒吐出什麼字。
深夜裡和緩帶著涼意的風送來一聲多蘭的輕笑:“殿下,接下來我們會有很長時間待在一起,所以……不用著急。我會等的,等到你重新熟悉起我——放鬆,好嗎?”
“不是、不是因爲這個。”克勞迪婭輕輕咬了咬下脣角:“是我害的,你被……你在這麼多年裡,究竟經歷了什麼?”
“這個呀,”多蘭笑容沒變半分,甚至沖剋勞迪婭張開雙臂,就像在他們小時候,他作爲哥哥每晚給她講故事的樣子,“這可是一個好長好長的故事,今天晚上是講不完啦!”
克勞迪婭癟癟嘴,久違的像個小女孩一樣,有點想哭。
底下打獵物的兩人回來了,氣氛瞬間熱鬧起來。
多蘭的手並沒有放下,他還在等她。
像是拗不過他的堅持,也像是不想讓他再次傷心,克勞迪婭最終還是把自己挪了過去,輕輕靠在他肩膀上,一起看向月亮。
這位精靈公主幼年的記憶裡有不少關於多蘭的事。
第一次跟多蘭見面的時候,克勞迪亞換算成人類的年齡,也不過是剛剛九歲,那時候王族的獻祭還沒有發生,她也只不過是一個缺少玩伴,每天被課程壓滿的精靈,多蘭是她即使是現在也僅有的玩伴。
多蘭的家人把他帶過來時,他還有點怯生生的。那雙寶石一樣漂亮的眼睛,卻忍不住總看向克勞迪婭。
那時候的克勞迪婭更是粉雕玉琢的可愛,小手緊緊拽著女王的裙襬,並試圖把自己整個人都藏到後面去,只露出張精緻的小臉。
雖然由頭是做管家,但那時候大不了多少的多蘭能做些什麼呢?不過也就是陪著公主玩耍,再慢慢學習管家該做的事。
那個時候的他們什麼世界的陰暗面都還沒接觸到,天真到現在看起來都有點傻。
直到王族獻祭。
自然神給予精靈族的全部都是有代價的,每任女王承擔了絕大部分,還有一小部分,分攤到了王族們身上。
初代女王與神明約好,每十代就會有一代獻祭出王族的生命,來算作繼續簽訂契約的保證。輪到克勞迪婭母親這裡,正好是第十一代。
第十一任女王,忍痛獻祭了她除了克勞迪婭外所有的親人,並且作爲最嚴酷的教導最直白的通知,頗爲強硬的告訴她精靈族的黑暗之處。並且捏著她的胳膊。發瘋似的要她一定將這個傳統繼續下去。
當時的克勞迪婭一點也不理解。
這件事,她們依舊埋的很好。對外,每個人都各找各的藉口,讓他們徹底消失了,精靈族人至今還被矇在鼓裡,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天賦與能力,是每一任的女王和每十代的王族們通過獻祭得來的。
她曾經與母親爭論過,告訴族人們吧,告訴他們每一任王族都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讓他們自己來選擇。
“不可能的,”美麗威嚴卻面露滄桑的女王這麼說,“就這麼直白的告訴他們,他們會不會信先不說。我們剛跟自然神簽訂了十代的契約,你是想要我們所有親人的生命白費嗎?”
這段話說的她啞口無言,不是因爲別的,只因爲女王話語間透露出的悲哀。
她不明白,爲什麼都這麼悲傷了,還不停止這種可怕的交易。
女王只給了她一個當時讀不懂的眼神。
等她獨自一人出去闖蕩大陸之後,她纔多少明白了點女王當時的意思。精靈族的人們幾千年都靠著實力和神明的寵愛,而維持著高雅與優越。這種寵愛一旦消失,首先破碎壞掉的不是別的,而是精靈被養起來的自尊。
而且……這樣現在她就已經明確覺得不合格的神明,真的還需要再尋找來談戀愛嗎?
克勞迪婭的耳朵忽然顫了顫,有些異常的細碎聲音擦過她的耳朵。
她立即翻身跳下樹枝,落地時輕的和一片葉子似的,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
見她下來,除了喬林外,原本放鬆說笑的幾人立刻架起武器,各面朝一方,反應速度很快。
多蘭也在這會盡力輕手輕腳的落地,擺出了防禦警戒的姿勢。
見隊友們都做好準備,克勞迪婭架起弓閉上眼睛,讓自己沉進自然的聲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