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子崖頭揚起,看著熙熙攘攘的湖畔,撇了撇嘴,出聲道:“綺櫻,我們四處走走吧。”說罷,當先往前而去,一路上,不時停下腳步看看花燈,嘴角噙著笑,搖搖頭,說著什麼。
綺櫻站於原地,擡頭看著他的背影一陣出神。這個師叔,比師傅還要神秘。不,是古怪。
看到他走走停停,搖頭晃腦,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意,一溜煙急急追了上去……
“師……子崖公子,我有問題請教。”綺櫻費了好大功夫纔跟了上來,一急之下師叔二字差點又吐出口。
烏子崖腳步一頓,頭偏了偏,並沒有迴轉(zhuǎn),繼續(xù)向前而去,賞著花燈。
綺櫻心裡一陣奇怪,任憑人潮涌動,烏子崖卻始終如游魚一般,穿梭於其間,沒有絲毫阻滯。
綺櫻咬了咬脣,繼續(xù)追上前去,出聲問道:“子崖公子,剛纔的那首詩指人亦指物,究竟爲何?望公子爲綺櫻解惑。”說罷,眼神中流露出希冀的光。
走於月落湖畔,閒庭信步,賞燈吟詩,翩翩公子風度。
“美人總會遲暮,宮中尚須更香。”
烏子崖看著綺櫻,狹長的眼眸裡流淌著潺潺春水,頃刻間將綺櫻的心神撩動。只是一瞬,便移開了視線,背剪雙手,瀟灑而去。
“更香,原來是更香。”綺櫻喃喃道。
“是更香無疑。”說話之人,來自身後。綺櫻身子一顫,沒有急著轉(zhuǎn)身。
*
她也說不清楚,爲何心神一怔,沒有急著回頭,轉(zhuǎn)身。
等待了他一天,不見蹤影。這時遇見,心底確莫名的一陣緊張。
是的,正是他,烏子離。
“他還真是言出必行啊……”烏子離看著烏子崖離去的方向,意味深長的嘆道。
綺櫻心頭一動,終於明白爲何緊張了。自己與烏子崖出遊,被師傅撞見,竟也不自在。眉眼低垂,回過身子,施了一禮,低低喚了聲:“師傅……”
烏子離不禁莞爾一笑,徑自向前而去,“不要掃了子崖公子的興呀……”
綺櫻看著他的背影,一陣沉思。
不知何時,烏子離的手中,多了一把摺扇。翩翩公子風度,讓綺櫻眼睛一亮。
一陣風似的跟了上去……
當烏子離與烏子崖並肩而行時,頓時引來周遭路人的注視。那些花一般豔麗的姑娘,眼神裡盡是驚異與羞澀。如此俊逸瀟灑的兩位公子,竟是一對雙生兄弟。那些風流雅士們,不禁羞愧難當,止不住暗暗疑惑,這兩個玉面公子,是從哪個國度趕來的。
烏子崖眼神掠過烏子離的身形,流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沒有理會周遭的議論與注視,閒庭信步,遊街賞燈。
二人各懷心思,俱都沒有開口。綺櫻跟在二人身後,一陣侷促。這般沉悶的氣氛,讓她更加篤定:這二人的關(guān)係,的確有些不大融洽。
踮起腳,四下探著頭張望著,終於,眼眸裡閃過一絲欣喜。也不打一聲招呼,一溜煙涌向那人潮。
人可真夠多的!
費了好大的功夫,終於又折回到二人身後,一陣氣喘,香汗淋漓。四下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nèi)酥茉庾阕闳撸瑳]有人靠近。綺櫻大爲欣喜。忍不住呼道:“師傅,師叔!”
二人放佛真的被街道兩旁的花燈所吸引,略一遲疑,回過頭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在人潮中擠得衣衫不整的綺櫻,手裡緊緊攥著三串冰糖葫蘆,不住喘息著,欣喜之情卻溢於言表。
被二人這般看著,綺櫻方纔醒悟,臉上霎時現(xiàn)出一抹紅雲(yún),笨拙的伸出手去,低低地說句:“月落城的冰糖葫蘆很好吃的。”
烏子離臉上那抹笑意再也掩飾不住,搖了搖頭,回過身子,兀自賞起了花燈,背剪雙手,那把摺扇握與手中,有節(jié)奏的敲打著後背。
綺櫻眼神一黯,很快被烏子崖察覺了。
臉上的笑意肆意流淌,眼眸裡卻盡是銳利深邃,意味深長。
烏子崖一伸手,便接過了那串冰糖葫蘆,回過身子,看著人潮涌動,大快朵頤,一邊還高聲讚道:“不錯!不錯!酸甜,爽口……”
綺櫻看著烏子崖的背影,一陣出神。
月落城的街頭,出現(xiàn)了這樣一幅奇景:附庸風雅的公子,手裡攥著的是冰糖葫蘆。
綺櫻緊跟在烏子崖身旁,偷偷的從他的身後,看向另一邊,烏子離。
她的師傅與師叔,果真不同。
正當她出神之際,烏子崖身子向這邊靠來,俯首帖耳一句:笨妮子,稱呼公子便是。
感受著那溫熱的氣息,綺櫻心裡頓時泛起陣陣波濤,耳垂紅的似火,幾欲灼傷人。
烏子離卻再次搖了搖頭,眼神掃過那些可有可無的花燈,心裡嘆息:“子崖兄,你究竟是何計較……”
烏子崖的心思,他現(xiàn)在也無法琢磨透了。只是在心中猜測一番。如今,烏子崖已經(jīng)知道綺櫻拜他爲師。他這是……他這是在爲自己設障麼?烏子離想即此,嘴角不由得牽起一抹苦笑。
子崖兄呀子崖兄,我們非得較量一場嗎?
如今,綺櫻年紀尚小,勢單力薄,要想在這場奪嫡風暴中求得自保,談何容易?當初月姥聽聞拜師一事,想必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月姥,你卻是怎麼想將月神的衣鉢傳於綺櫻呢?烏子離想了許久,也沒有想通。
當初自己收月綺櫻爲徒,並不是心血來潮。就算月綺櫻沒有提拜師一事,日後他也會進宮會一會這個年紀最小最不安分的妮子。遂想到那日百花樓一事,笑意盎然,緣分二字,從心底浮出。
自己不遠萬里從烏啼國來到月落國,明則扶持一位宮主,實則是報月姥當初知遇之恩。
那時,年紀尚幼,兄弟二人跟著烏先生讀書學藝,月姥曾至烏衣巷探望過他兄弟二人。那一段日子,稗官野史,連橫合縱,大陸軼聞,對他的幫助可不小。
在月姥離開時,對他說:子離,出師便可來我月落,護持我月落根基,使之不動搖。而且,那裡纔是你的天地。相信,烏先生也這麼認爲。說罷,向他眨了眨眼,莞爾一笑便以離去。
這話卻被烏子崖聽了去,從此便沉寂了許多,也疏遠了些。
正如月姥所說,多年後,烏先生也是這麼對他說的,他把這當作他的遺願與期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