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似乎料到她有此一問,聽到月綺櫻的話後,臉上不禁現出一絲戲虐的笑。提筆在桌上緩慢寫道:宮主以爲呢?
婉兒站在桌子一旁,眼眸停頓在月綺櫻身上,不動聲色。月綺櫻被她這麼看著,眉頭微蹙,仔細地思索起來,腦海中不禁迴盪著月冷竹與蕭何在城門前的隻言片語。片刻後,輕聲道:“只怕那二人去了是逼迫歐陽將軍前往涼州城吧。夜郎狗賊的野心可不止於水月一城。”
婉兒聽後神色顯得有些沉重,微微點了點頭,頓了頓,在桌上寫道:他們二人的確前往將軍府邸的確是逼迫歐陽將軍往涼州城而去,此次,已經確定了蓮兒小姐的去處。
“可是那涼州城?!”月綺櫻驚道。
婉兒重重地點了點頭,退在窗口處,垂首而立。
月綺櫻怔怔地站在桌前,口中牙齒緊咬,雙手攥拳,心頭大怒。這些夜郎狗賊,當真豺狼心腸!償了水月城賦稅的甜頭,又眼饞起涼州來,加之刺殺月落國幾大城郭中的幾大校尉,這等惡劣行徑,當真起兵而伐之!月綺櫻恨恨地想道。
轉念一想,這西域宵小之國如今這般猖狂,有什麼依仗不成?
這一想,卻驚出一身冷汗。月綺櫻一陣失神,忽然脫口道:“我要見先生!”
婉兒被她這突然一聲驚了下,擡起眼眸詫異地看著面前這個面色發白,有些氣喘地少女。只一瞬,便回過神來。眼眸中光芒盡數斂去,眉眼低垂,看著腳下絨軟的毯子上繡著的細碎花瓣,走至桌前一字一字緩慢寫道:“宮主,該回宮了。公子……不見。”
噔噔兩聲響起,是那尺高的圓木凳子翻倒在地。月綺櫻看到婉兒的字跡身子一顫,連連後退,碰倒了那椅子。她終於定下神來,胸脯起伏,臉色有些漲紅,急道:“不!我回去做什麼!我要去涼州!我要救蓮兒!我要跟著先生!”說完最後那句,玉頸也羞紅了,“
我要讓月姥看清三宮主的真面目!”說完這些,她再不知說些什麼,怔怔地看著婉兒。
婉兒看著月綺櫻這樣一副急切模樣,眼眸中再沒有一絲暖色,揮筆寫道:“宮主怎的今日這般失態?!這可是出乎了公子與我的預料。”遒勁的大字躍然紙上。
月綺櫻一張嘴張了張,喃喃著,卻終沒有吐出一個字。看到那幾行遒勁大字,險些晃了眼,臉色變得愈加羞紅。
婉兒見月綺櫻久不出聲,心頭一動,轉瞬便明白了月綺櫻的心思,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張了張嘴,毛筆也變得輕柔起來,緩緩寫道:“宮主,你可知公子爲何急著讓你回宮嗎?”
月綺櫻一怔,眼眸中盡是茫然之色,見婉兒並沒有解答之意。咬了咬脣,臉上閃現一抹羞紅,低聲道:“先生是擔心我此去涼州城的安危吧,加之三宮主目前正大肆排除異己,急於找替身抵禍,先生是怕她找上我吧。我回宮,想必先生才能安心……”月綺櫻說到此處,不再出聲,瞧婉兒的神色便知自己所料不差。
婉兒心中震盪,眼眸中光芒閃動,提筆寫道:“宮主所說沒錯。既然這樣,那就照公子說得去做吧,回去靜候公子佳音吧。”頓了頓,又繼續寫道:“婉兒會陪宮主回宮。”
月綺櫻看著桌上那些或雋秀或遒勁的字跡,一時間再無法接口。坐於桌前,頓覺一切意興索然起來。見婉兒就要退出去,忙道:“先生什麼時候離開?”說罷,靠著大椅假寐起來。
再睜眼,婉兒已經退出房門。看著桌上留下的字跡,月綺櫻咬了咬脣,輕聲道:“先生,綺櫻不會讓你失望……”
一連幾日,月綺櫻悶在房中,沒有跨出廂房半步。整日抱著被子躺在牀榻之上胡思亂想,或是翻看那《長生經》。
婉兒每日守候在房門外,永遠那般恬靜。只是拖得時間久了,便覺不妥起來。只是算算,如今也正是烏子
離打算前往涼州的日子。雖然不知道烏子離讓歐陽將軍拖延幾日再答應月冷竹離開水月城是何用意,但月綺櫻賴在客棧中遲遲不離開顯然是不對的。婉兒蹙眉想著,站在廂房門前躊躇著。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婉兒站於一旁,待月綺櫻出來,便進去收拾包袱,打算離開。不料,月綺櫻卻頓住,面色平靜道:“走吧,我要見先生一面,然後便離開。”
婉兒一窒,眼神凝聚在這個妝扮一新的少女身上,輕輕吐出一口氣。再擡頭,月綺櫻已經踏步走出客棧。
城南荒郊,春風幾度。
阡陌小道之上,有著淡淡的泥土溼氣。一匹玉花驄駐足昂首噴鼻,馬鞍之上,是一個身著白色素衣的男子,身姿挺拔,正凝目望向遠去。那一片荒草蠻荒,此刻正蘊含著點點生機。
此時,兩匹棗紅色的馬兒正向城南荒郊飛奔而來,正是月綺櫻與婉兒二人。一路上,月綺櫻並沒有有片刻的停留,也沒有與婉兒說話,只是一味趕路。
婉兒似是料她見烏子離的心思迫切,無聲駕著馬兒跟在她身旁,不時瞥一瞥這個心急如焚的女子。婉兒心頭一顫,曾幾何時,自己也有過這般急切的心思。輕聲一嘆,揚鞭跟了上去。
荒郊道旁的烏子離,就要離開水月城了。此刻卻有片刻的遲疑,看著遠方的山色,心裡對這裡有了一絲莫名的留念。歐陽瑤已經隨那月冷竹前往涼州城了,而他自然是不會跟著去的。縱使月冷竹對他不能如何,但有了一絲的掣肘他也是無法容忍的。
如果不是當年烏先生的遺命,恐怕他就像那海中的魚兒,肆意自在。如今,雖然瀟灑自如,但與那池塘裡的魚兒,倒也有了幾分相似之處。烏子離想即此,不禁自嘲一笑。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嬌小的面容,時而扮作鬼臉,調皮頑劣,時而面色恬淡,穩重端莊,時而又怒目示人,脾氣暴躁。這個影子橫亙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