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軒轅禛藉著酒意發酒瘋的行爲,凌笑並沒有太過介懷。
她慢條斯理用袖子將濺到自己臉頰上的酒滴給拭去,然後擡腳繞開了碎了一地的瓷器渣子,悠哉地在一張乾淨的椅子上坐下。
外公他們已經死了,整個柳相府也被自己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凌笑最憤怒最懊悔的時間點已經過去了,現在纔來說這些話,已然‘激’不起她絲毫的情緒‘波’動。
想要用‘激’將法來‘激’得自己發怒,在盛怒之下一刀殺死他,軒轅禛這個主意打得是不錯,可惜凌笑不願意配合。
她早就說過,對待敵人,一刀斬並不能讓他們痛苦,有時候反而是一種解脫。虐待敵人,要先摧殘他們的身心,將他們的鬥志徹底打垮。生不如死的自我折磨,纔是最痛苦的。
用兩根手指捻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點心,凌笑將點心移到鼻子旁邊輕輕地嗅了嗅,卻沒有張開嘴咬下去,而後狀似無心地說道:“在連累最親最在乎的人這一方面,咱們是半斤八兩,少五十步笑一百步了。比起本尊這種無心之失,你這種蓄意縱容連累了親人致死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在本尊面前曬優越感?”
“軒轅琪會死,不正是你縱容出來的結果嗎?事到如今纔來擺出一副好哥哥的嘴臉,軒轅禛,你可以再噁心一點不?”
“哐啷——”聽了凌笑冷淡的嘲諷之後,軒轅禛氣急敗壞地從臥榻上跳了起來,一把將凌笑旁邊的桌子給掀翻了。
擡起眼皮瞅了瞅軒轅禛,見他咬緊牙關、雙目睜大,臉頰因爲暴怒而漲得通紅,‘胸’口不停地劇烈起伏著,凌笑的嘴角扯了扯,繼而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來。
“你閉嘴!”眼睛一直怒瞪著凌笑的軒轅禛,在看到她臉上的嘲諷時,頓時勃然大怒,衝著她大吼大叫起來,“我沒有!我那麼疼小琪,又怎麼會害死他?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小琪,是你——”
懶散地用尾指掏掏耳朵,凌笑一副不堪驚擾的模樣,眉頭輕輕皺了皺,用眼角餘光瞥了軒轅禛一眼,然後突然擡起腳對著他的小腹就是一踹,將他踹飛出去撞到牆上。
“別在本尊耳邊嚷嚷,吵死人了都。”不耐煩地抱怨了一句,之後凌笑收回了腳,將左腳搭在右‘腿’上,半個身子癱在椅子裡,坐得歪歪斜斜的好不慵懶,“哼!敢做不敢當的匹夫!”
“如果不是某些人自己心思不正,喜歡上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軒轅琪又怎麼會被人‘誘’導至走上喜好男風這條路?
如果不是被人‘誘’導喜好男風,軒轅琪又怎麼會玩兒遍了男人尚且不知足,還將魔爪伸向了稚齡男童?
如果不是軒轅琪將魔爪伸向了稚齡男童,他又怎麼會被人勸說慫恿,於十一年前擄了本尊進了三皇子府,想佔本尊的便宜?
如果不是他‘色’膽包天,想佔本尊的便宜,又怎麼會惹得本尊兇‘性’大發,將之滿‘門’屠殺,血洗三皇子府,最終落得沒有一塊好‘肉’殘留?
軒轅禛,你倒是給本尊說說,到底誰纔是真正害死軒轅琪的兇手?沒有你心存這種不倫之戀的兄長,軒轅琪如今還活得好好的,雖說未必就是走上歪路,但至少他不會成爲人人厭惡、爲之不齒的好‘色’三皇子!
你口口聲聲說是本尊害死了軒轅琪,本尊倒是納悶了,是本尊‘誘’*拐他去喜好男風的嗎?是本尊縱容他喜好男風的嗎?是本尊慫恿他對本尊出手,最終命喪黃泉,死無全屍的嗎?
不是。‘誘’*拐他去喜好男風的是你,縱容他喜好男風的是你,爲他物‘色’歡好之人,慫恿他對本尊出手的還是你!軒轅禛,你因爲自己的那點兒不能見人的心思,將自己的親弟弟騙上了斷袖之癖這條不歸路,歸根究底害死他的人,其實就是你軒轅禛!
說什麼要爲弟弟報仇,呵呵!軒轅禛,你不覺得你的說辭和做法太過噁心了嗎?騙軒轅琪走上不歸路,縱容他聲‘色’犬馬以至於最終害死他的人,居然口口聲聲說要爲他報仇,呵呵!只怕軒轅琪泉下有知,都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將你碎屍萬段尚且不能解恨!”
凌笑的話,字字誅心,全都敲打在軒轅禛的痛腳上,在他血跡斑斑的傷口上撒鹽灌辣椒水,將他掩埋在心底最深處的狼狽和不堪全給挖了出來。
是的,整個蒼瀾帝國的所有人,全都以爲二皇子軒轅禛對自己的親弟弟軒轅琪愛護有加,可沒有人知道,其實他心裡對自己的弟弟存有不容於世的愛戀。
愛上自己的親弟弟,並且他們兩人都是男的,不管是出於哪一點,他的感情都不會被世人認可。尤其是,軒轅琪根本就不知道他這份畸形的愛戀,甚至於他根本就不愛男人,不好男風。
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苦苦掙扎,這樣的痛苦軒轅禛受夠了,所以在‘私’心的驅使下,他將軒轅琪拖下水,讓他從一個直男變成了喜好男風的斷袖。不僅如此,他還不斷慫恿軒轅琪,說他身爲皇子身份尊貴,只要隨心所‘欲’就好,無需去顧忌他人的想法。
因爲有這樣一個“好哥哥”在背後爲他善後,軒轅琪在短暫的顧忌和唾棄自己之後,便放下了這份擔憂,非但沒能從正道上扭回來,反倒是在這條歪路上越走越遠,甚至越來越肆無忌憚,最終纔會動了不該動的人,造成了死無全屍的下場。
說到底,軒轅琪會落得如此下場,不正是他的“好哥哥”軒轅禛一手作出來的結果嗎?如果不是軒轅禛出於‘私’心將他拖到了斷袖之癖這艘船上,他又怎麼會去招惹到凌笑,最後被‘弄’得死得不能再死了?
軒轅禛不可能不明白,真正害死他弟弟軒轅琪的人,其實就是他自己,只是他心裡不願意去接受這個現實,一直在‘蒙’騙自己,將所有的過錯全推到凌笑頭上,以爲有了發泄悲憤和悔恨的目標在,他就可以藉由報仇來放下這份罪惡感。
殊不知,這樣的做法只是掩耳盜鈴,除了欺騙他自己以外,根本就‘蒙’騙不了他人。
自從在縹緲軒的那場宴會上見到軒轅禛之後,凌笑就一直覺得這位二皇子有些奇怪,於是留了個心眼特地去查了一下,才知道這裡頭原來還藏著這樣一段辛秘。
只怕軒轅琪至死都不知道,他會從一個正常的男人變成一個只愛男人不愛‘女’人的異類,全都是他眼中的“好哥哥”一手炮製出來的結局。軒轅琪那麼敬重自己的親哥哥,結果卻被他的‘私’心害成那樣,最後死得無比悽慘,說到底都是一個情字在害人。
軒轅禛對自己的弟弟生出了不倫的感情,這份求而不得的感情焚燒了他所有的理智,致使他作出了錯誤的判斷和決定,從而造就了這一切的悲劇。
人世間又有多少人,打著情的旗號,卻在幹著傷害自己所愛之人的事情?化名爲情的執念,終究不過是人心魔化的體現。
倚仗著一個情字,就以爲自己可以爲所‘欲’爲,肆無忌憚,凌笑不明白爲何人類會生出這樣愚昧的念頭來?
對於自打人類生存於世便存在著,並且爲之執著的愛情,凌笑一直都搞不太明白。在感情面前,她就是個新手,連親情友情都理解得不夠透徹的人,又怎麼會懂得如何去處理這麼晦澀難懂的感情?
一提及感情,凌笑就覺得右邊的‘胸’口疼得厲害,好像都灼燒起來了,燒得她腦子一片空白。可明明她的心臟是在左‘胸’口啊,爲何疼的卻是右‘胸’口?
用左手‘摸’‘摸’右邊的‘胸’口,凌笑看著乾淨如洗的左手,腦子裡似乎有一片影像飛快掠過,好像有什麼被捅穿了一般。穿體而過的長劍,滴著血的劍尖,‘女’子絕望而悽慘的笑容,這些畫面不斷地盤旋著,繞得凌笑腦子都‘亂’了。
那些斷斷續續的片段,到底掩藏了些什麼?
越是執著著要去想那些一閃而逝的畫面,凌笑就發現自己右邊的‘胸’口疼得快要炸開了。那些零散破碎的畫面……是阿凌殘留下來的記憶嗎?
硬‘逼’著自己將這些念頭全甩出了腦海,凌笑強壓下右邊‘胸’口的痛楚,弓著的身子猛地‘挺’直起來,頭揚起的瞬間一抹狠戾從臉上一掠而過。
慢慢讓心情平復下來,待右‘胸’口的疼痛隨著情緒的穩定而漸漸消停下來之後,凌笑緩慢地轉過身,看向了雙手抱著腦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軒轅禛,冷酷的臉上再沒有半分多餘的表情。
一柄冰瑩長劍忽然出現在凌笑垂在身側的右手中,劍尖擱在地面上,隨著人的走動而拖出了一條細長的白痕。
在凌笑拖著寒冰長劍緩緩地朝著軒轅禛走過去的時候,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悔恨不已,全然沒有意識到死神已經在慢慢朝他靠近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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