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大雪漫天,屋內(nèi)兩人對坐,那青鸞小婢‘女’垂著頭坐在‘牀’沿上,宋楠搬了凳子坐在對面笑瞇瞇的看著她,青鸞顯然是不習(xí)慣被個青年男子這麼瞪著,垂頭不敢對視。
“說啊,你家那位郡主恐怕還等著你拿瑤琴回去呢,你要是不說話,我可不能放你走。”
“咱們王府可大了,你要我說什麼?若是全部都說,那可三天三夜說不完,光是咱們王府的房舍院子‘花’草樹木便都要說上一天呢。”
宋楠苦笑道:“我可不要你說這些,這樣吧,咱們從關(guān)鍵處入手,也最能證明你的身份,你們慶王府的小王爺今年多大?是個什麼樣的人?”
青鸞搖頭道:“這個不能說,管家說了,誰要是背地裡敢拿小王爺說事,便活活打死。”
宋楠道:“那是爲(wèi)何?說說小王爺便是死罪?這也太沒道理了吧。”
青鸞道:“那是因爲(wèi),小王爺……小王爺他……嗯……”青鸞躊躇了一下忽然住口。
宋楠笑道:“此處就只有你我,你想脫身便直說,我好驗(yàn)證一番,其實(shí)你們小王爺什麼樣兒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不說我也知道。說不說你看著辦。”
青鸞想了想道:“那你一定不能透‘露’出是我說的,不然我便要被打死了。”
宋楠道:“那是自然,我只是想還你清白而已,這些事我也知道是忌諱,不會說出去的,要不然我給你發(fā)個誓?”
青鸞道:“那倒不必了,郡主說了,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誓言了。咱們慶王府的小王爺其實(shí)……其實(shí)是個……傻子。十幾歲的人,卻還如幾歲的孩童一般,屎‘尿’也會拉在身上;這些事大夥兒都知道,只是都不敢說而已。”
宋楠點(diǎn)頭道:“算你過了一關(guān),這些事其實(shí)外邊人都是知道的,這也算不得什麼隱秘之事,王府的人不讓說,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你再說些別的,譬如你家郡主,譬如慶王府中的別的大人物的事情,這些對上號了,你便可以走了。”
青鸞鼓著嘴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道:“慶王府中還有一位王爺住著,他是安化郡王。本來他根本不住在這裡的,但是……他是小王爺?shù)氖甯福f王府的事務(wù)小王爺不能處理,便他要來住著,大家也是沒法子。府裡的管家管事的也都是他的人,誰也不敢違抗他的話。”
“我家郡主是小王爺?shù)慕憬悖瑥姆蚣一赝醺岜阋恢弊≡谶@觀雪樓中,可是安化王爺昨日晚間硬是要將這裡騰出來,‘逼’著我們搬到王府里居住,郡主雖然惱怒,但也沒法子,安化王爺可不會管郡主高不高興。郡主真是可憐,本想清淨(jìng)的過日子都不成,家裡的事情也絲毫做不得主,那安化王爺……也是很不像話的。……算了,這些事我可不能再說了,你信也罷,不信也罷,青鸞只能說到這裡了。”
宋楠凝神聽著青鸞絮絮叨叨的敘述,聽著雜‘亂’無章的一些話,宋楠從中得到了大量的信息,其一,安化王確實(shí)已經(jīng)掌控了慶王府,連慶定王的姐姐都住處都是隨意的命令搬出去,顯然真正的慶王府中的人已經(jīng)淪落在安化王的‘淫’威之下,這慶王府其實(shí)已經(jīng)成了安化王府了。其二,昨夜連夜命郡主搬出這座觀雪樓便是要給自己騰出居住的地方來,這說明其實(shí)自己一進(jìn)寧夏鎮(zhèn),便已經(jīng)入了這位王爺?shù)难壑校领栋才抛约鹤≡诖碎g是出於禮貌還是拉攏抑或是有別的意圖,這便需要自己好生的考究一番。其三,從話意中,可看出這位郡主是對安化王爺不滿的,青鸞是她身邊的婢‘女’,一名婢‘女’的語氣中隊(duì)安化王都充滿了不滿,顯然平日主人家沒少抱怨,主人的態(tài)度決定了婢‘女’的態(tài)度。
“嗯,你說的都很對,看來你的的確確是王府中人了,不過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問你,你說出你家郡主爲(wèi)何嫁了人卻又回王府居住的原因,我便讓你走。”
青鸞看了宋楠一眼,心道:這人幹什麼對我家郡主這麼感興趣,盡打聽別人的隱‘私’,真是奇怪。
不過回答了這個問題便能脫身,反正說了不少了,也不差這一件事,於是道:“那是因爲(wèi)我家郡主已經(jīng)守寡三年了,郡主的夫家是成都府的陳家大戶,陳家老爺跟咱們老王爺是好友,陳家雖非勳貴之家,但老王爺說了,嫁給勳貴之家未必是好事,於是便和陳家約了婚約。只是郡主命苦,嫁過去一年不到,姑爺便病死了,於是便回寧夏鎮(zhèn)王府來了,這裡是郡主長大的地方,成都府千好萬好,郡主卻是不習(xí)慣的。”
宋楠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道:“好了你已經(jīng)證明了自己的身份,你可以走了。”
青鸞忙起身來抱起瑤琴垂首行禮道:“多謝了,今日我所說的事情請您一定不要說出去,不然我會被打死的。”
宋楠點(diǎn)頭道:“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你也要保證管好自己的嘴,要是你自己不小心漏出去,那可不是我的錯。”
青鸞道:“我怎會說出去?”
宋楠笑道:“那可說不準(zhǔn),你耽擱了這麼久,回去後你家郡主若是問起,你怎麼回答?你可是從來沒撒過謊的,這一回怎麼圓話?”
青鸞想了想道:“郡主若問,我便實(shí)話實(shí)說,我不能騙她,郡主對我很好。”
宋楠道:“那不就結(jié)了,你告訴你家郡主,你家郡主再宣揚(yáng)出去,到時候你被人打死可不是我的錯。”
青鸞搖頭道:“郡主不會說的,郡主恨不得安化王爺早早離開王府,又怎會跟他站在一處。”
青鸞抱著瑤琴往外便走,宋楠忽道:“慢著。”
青鸞回頭道:“怎麼?你說話不算話麼?”
宋楠從梳妝檯的‘抽’屜裡取出那本抄寫的琴譜遞上道:“這琴譜怕是你家郡主之物吧,有琴豈能無譜?另外煩請帶話給你家郡主,便說我宋楠和手下雖然受邀住在她的觀雪樓上,但絕不會動她的物事,她的房間我也不會睡,我會睡到隔壁去。但手下兵士衆(zhòng)多,難免會‘弄’得烏煙瘴氣,這些事也無可奈何,宋楠先行賠禮了。”
青鸞有些怪異的看著宋楠,半晌道:“我會稟報我家郡主的,告辭了宋大人。”
宋楠微笑拱手,青鸞斂琚一禮,急匆匆出‘門’下樓而去。
宋楠站在‘門’口陷入沉思,慶王府中的事情看來有些複雜,這位安化王爺纔是鳩佔(zhàn)鵲巢之人才是,聯(lián)想起他‘私’自入京會見劉瑾,請求劉瑾增加其王府衛(wèi)士限額之事,宋楠忽然感覺心頭很是不安。在寧夏鎮(zhèn)這個地方,光是官兵便有近兩萬,韃子想突破這座堅(jiān)城堪比登天,王府的安危應(yīng)該是無需擔(dān)心的,王府需要保護(hù)這也是人之常情,數(shù)百人便已經(jīng)足夠了,而一下子將衛(wèi)士限額增加到五千,這幾乎是一個衛(wèi)所的兵力了,這不是徒耗錢物毫無必要麼?
樓梯聲響,侯大彪和王勇並肩上來,侯大彪洗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盔甲也擦得雪亮,上來便問道:“剛纔下去的那個‘女’子是誰?”
宋楠道:“這屋子的主人來取東西的,咱們佔(zhàn)了她的屋子。告訴大家,不許‘亂’來,保持屋子裡的物事在原處,不準(zhǔn)‘弄’得跟豬窩一樣,無干人等盡數(shù)住在外邊的臨時軍營去。”
侯大彪點(diǎn)頭答應(yīng),宋楠轉(zhuǎn)頭對王勇道:“外邊怎樣了。”
王勇低聲道:“如大人所料,傳的紛紛揚(yáng)揚(yáng),本鎮(zhèn)的錦衣衛(wèi)兄弟看見那周東半路上便被人劫往鎮(zhèn)軍太監(jiān)李增的宅子去了,李增的宅子周圍現(xiàn)在起碼有二三十個不明身份的哨探在窺伺,看來都是衝著周東去的。大人這一手可真是妙,水真的渾了。”
宋楠微笑道:“要的便是這個效果,雖然很快便會被識破,但起碼可以先讓他們‘亂’一會兒。話說這位安惟學(xué)也該來了,天都快黑了,照理說,安化王爺今晚必會請我赴宴的纔是。”
說話間,趙百戶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大人,安巡撫到了,在樓下候著呢。”
侯大彪嘿嘿一笑道:“說曹‘操’曹‘操’到。”
宋楠擠擠眼道:“走著。”三人大搖大擺的走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