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美人。
秋蘅餘光瞥見秋美人神情緊繃,一雙手用力交握。
那一瞬間的呼吸凌亂雖輕微,卻瞞不過秋蘅的耳朵。
是看到什麼人了嗎?
秋蘅再次望向前方。
薛寒已經下馬,把獵物交給迎上來的侍衛(wèi),往靖平帝所在的華棚走來。
秋蘅想了想,令秋美人失態(tài)的應該不是薛寒。
薛寒之後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勁裝青年,劍眉星目,俊朗不凡。
再往後是兩個平頭正臉的男子,視線所及還有數人策馬而來,一時看不清面容。
算上薛寒在內的四人,似乎很好推測引得秋美人情緒波動的是哪一個。
秋蘅不動聲色觀察秋美人,就見她緊緊抿脣盯著那俊朗青年,直到那人快要到近前才匆忙垂頭。
因爲離得近,秋蘅甚至能感覺到秋美人用力剋制的顫抖。
那青年是誰?
秋蘅深深看了那俊朗青年一眼,把他的模樣記下。
“臣皇城使薛寒拜見陛下?!?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皇城使,輕而易舉拔得頭籌?!本钙降劾事暣笮?。
虞貴妃饒有興致打量薛寒:“陛下,妾記得這位皇城使是薛公公的養(yǎng)子吧?”
靖平帝點頭:“不錯?!?
薛全就在靖平帝身邊,虞貴妃衝他一笑:“薛公公好福氣啊?!?
薛全忙道:“娘娘謬讚,這小子頑劣得很?!?
後面出風頭就算了,頭一場比試顯擺什麼!
薛全悄悄瞪薛寒一眼。
薛寒面上毫無自得之色,退至一旁,發(fā)現了角落裡的秋蘅。
秋六姑娘怎麼來了?
秋蘅的注意力卻在那青年身上。
那人如薛寒一樣對靖平帝行禮:“臣侍衛(wèi)馬軍司都頭林乘風拜見陛下。”
林乘風——
秋蘅覺得這個名字耳熟,盯著林乘風默默思索。
薛寒隨著秋蘅視線看向林乘風,眼中閃過疑慮。
秋六姑娘喜歡關注第二名?
林乘風——薛寒同樣在心裡過了一遍這個名字。
侍衛(wèi)馬軍司中,林乘風確實是個出衆(zhòng)的,也算家學淵源。
之後幾名青年沒有什麼值得注意之處,直到太子的出現。
頭戴玉冠的太子同樣是一身利落獵裝,勾勒得身姿挺拔,英氣勃勃。
“兒臣見過父皇?!?
“第九名。”靖平帝點點頭,“也不錯?!?
薛全又忍不住瞪薛寒一眼。
和太子一起比試,讓太子得第九名,這混小子!
在座的老臣中亦有這些青年的父輩,此時心中是同樣的想法:這批年輕人太差了……
太子卻笑意真誠:“謝父皇誇獎,兒臣也覺得能取得這個名次很好。”
“休息一下吧?!睂μ樱钙降蹜B(tài)度頗溫和。
“謝父皇?!?
靖平帝環(huán)視神色激動的一衆(zhòng)青年,勉勵一番。
受到帝王讚賞的年輕人們更興奮了,或是下去休息,或是繼續(xù)狩獵。
“快到午膳的時候了,愛妃陪朕回行宮吧?!?
虞貴妃陪靖平帝上了龍輦,舒舒服服回行宮。秋美人混在浩浩蕩蕩的隊伍中默默步行,走出十數丈回眸望了一眼。
秋蘅知道,那一眼望的不是她。
她記起林乘風的身份了,是林山林將軍之子。
林將軍在大夏武將中能力出衆(zhòng),此時還在邊疆駐守。
書上記載不多,只說林將軍因幼子獲罪,大夏折損了一員將才。
因子獲罪——秋蘅琢磨著這四個字,悄悄打量林乘風。
林乘風就是林將軍的幼子,究竟犯了什麼罪過,會連累到戰(zhàn)功斐然的父親?
他與秋美人之間,又有什麼淵源?
秋蘅把林乘風怔愣的反應盡收眼底,暗暗琢磨。
靖平帝一走,場面就輕鬆起來,衆(zhòng)人三三兩兩交談,或起身活動一番。
那第一場狩獵取得好名次的年輕人,則被父輩小聲訓斥。
“誰讓你贏過太子的!”
年輕人們委屈又不服氣:“是太子說的,禮讓沒意思,既然是打獵各憑本事纔有趣?!?
“年輕!”
“單純!”
“愚蠢!”
……
因薛全隨著靖平帝離開,薛寒逃過挨訓,直接走向秋蘅。
“秋六姑娘隨秋美人來的?”
“是。”
“是要四處逛逛,還是回康郡王妃那邊?”
“準備先回去。”
“那我送你吧?!?
本來薛寒過來與秋蘅說話,就有不少人豎起耳朵了,此時聽到這話,個個表情複雜。
現在的毛頭小子都這麼直接了嗎?
“多謝薛大人?!鼻镛看蠓綉?。
原先她沒有讓人覺得她與薛寒走得近的打算,而此一時彼一時,要救太子還需借薛寒之手,在這處處是眼睛的地方與其偷偷摸摸見面,不如放到明處。
有薛寒從細作手中救下她的事,他們有交情不算突兀。
隨著二人走遠,不少人搖頭嘆氣:不像話不像話。
回去的路上,薛寒問:“怎麼會和虞貴妃一起?”
這位貴妃娘娘,是他養(yǎng)父都要畢恭畢敬對待的人物,敬而遠之纔是明智之舉。
“貴妃娘娘發(fā)話,要我多去陪伴姐姐。今日過去就遇到了?!?
至於如何遇到,就不和薛寒細說了。
“與貴妃娘娘打交道,務必小心?!?
“我知道?!鼻镛款D了頓,問起林乘風,“那位得了第二名的林公子……薛大人瞭解嗎?”
薛寒腳步放慢,語氣淡淡:“不甚瞭解。秋六姑娘想知道他的情況?”
“如果方便——”不知爲何,秋蘅覺得身邊少年有些冷淡。
“沒什麼不方便,回頭我找手下問問?!?
悶頭走了一會兒,薛寒到底忍不住問:“秋六姑娘爲何對林乘風感興趣?”
總不可能真是因爲那人得了第二名?
秋蘅沉默了許久,輕聲問:“薛寒,我可以相信你吧?”
她要通過薛寒救太子,註定要有一場交心的談話,處處隱瞞是成不了事的。
對薛寒的防備還在,但經過這些日子的來往,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她與薛寒立場或許有不同,但他絕非惡人。
在合適的時候相信合適的人,對陶大他們如此,對薛寒亦是如此。
秋蘅的話如一粒小石子投入少年心湖,令他的心蕩出一圈圈漣漪。
“秋姑娘願意信我,榮幸之至。”他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