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洲把頭一偏,沒理秋蘅。
秋蘅湊過去,伸手撓她的癢。
“姑娘!”芳洲躲不開,努力板著臉,“除非帶我一起去,我就不氣了。”
“這次真的不能帶你。”
“姑娘嫌我沒用。”芳洲紅了眼,“我雖不會別的,好歹能讓你吃上順口的飯。”
秋蘅猶豫一下,還是沒有說出真正打算:“西姜畢竟是異邦,民風彪悍。你知道的,我有功夫在手,遇事自保不成問題,但要多護著一個人就不好辦了。”
這個理由說服了芳洲:“姑娘一定要平安回來,我學新點心做給你吃。”
“好。”
說話間康郡王府到了,嘉宜縣主拉著秋蘅說了許久話,禮物送了一個又一個,就連康郡王妃的和顏悅色都比以往多了些真實。
滿載而歸回了伯府,芳洲發(fā)愁起禮物的歸置。
“昨日天家賞的,今日康郡王府送的,加上之前的,當庫房的廂房都快堆不下了……”
一旁魚嬤嬤默默望天。
要不是她是冷香居的人,定會嫉妒得面目扭曲。
第二日依舊是好天氣,秋蘅陪老夫人同乘一車,去了福王府。
福王妃親自迎了出來,與老夫人說了幾句寒暄話,把目光落在秋蘅面上,纔看了一眼就想掉淚。
反而容寧郡主一派平靜和秋蘅打招呼。
“老夫人請坐,你們幾個都來見過。”
廳中站了不少人,三位年輕男子是福王妃的兒子,容寧郡主一母同胞的兄長們。
兩位梳著婦人髻的年輕女子是容寧郡主的兩個嫂嫂。
至於福王的幾個庶子,今日這場午宴福王妃沒讓他們過來。
兒子兒媳們向老夫人問好,福王妃看著這樣的熱鬧,愈發(fā)難受。
整個福王府就容寧一個女孩兒,王爺爲何這麼狠心,爲了大夏送容寧去和親。
人人都說王爺高風亮節(jié),一心爲國,可對她來說,這樣的好名聲有什麼用,她只想她的女兒在身邊。
可福王妃明白,再多的不情願已經(jīng)沒用,只能接受馬上要母女分離的現(xiàn)實。
“隨雲(yún)縣主——”
秋蘅彎脣:“王妃還是叫我阿蘅吧。”
“好,還叫你阿蘅……”福王妃聲音有些抖,“去年秋獵的時候你救了容寧,沒想到今年要送容寧出嫁了。”
“這大概是我和容寧公主的緣分。”
“是,你們有緣——”福王妃不覺紅了眼,拉住秋蘅的手,“那容寧就拜託你多照顧一下了。”
“我會的。”
秋蘅沒有多說什麼,畢竟她不能保證帶容寧郡主平安回來。
又帶了一車福王妃準備的禮物回了伯府,十餘日後,送親隊伍如長龍般緩緩出了京城,一路向西而行。
秋蘅所乘馬車緊跟在容寧郡主的馬車後,車中只有她一人。
隊伍龐大,車馬行得很慢,一個月後的某日,行進中的馬車突然停下來。
容寧郡主的一位近身侍女病倒了。
隨行太醫(yī)替婢女診斷後,搖搖頭:“要是繼續(xù)跟著趕路,恐怕難以痊癒。”
容寧郡主看著昏沉沉的婢女,有了決定:“等到了下一處城鎮(zhèn),喜兒你留下照顧輕袖。” “殿下,婢子想陪著您——”
容寧郡主冷著臉:“不必囉嗦。”
把兩個婢女加一個護衛(wèi)留下再啓程,容寧郡主喊住秋蘅:“阿蘅,陪我坐坐吧。”
秋蘅上了容寧郡主的馬車。
車廂中寬敞舒適,因秋蘅坐進來,留在車中照顧容寧郡主的婢女退了出去。
“本來,陪我和親的婢女至少要二十人。”容寧郡主突然開口,“我只挑了十個,還專門選的身強體健甚至習過武的,結果還沒到西姜就病倒了一個,早知道就再少帶一些人……”
秋蘅安慰拍了拍容寧郡主的胳膊。
“阿蘅,是因爲你先前救過我,所以被今上選中爲我送嫁吧?真是對不住。”
“殿下不要這麼想。”同行這麼久已經(jīng)熟悉了,秋蘅直言道,“是虞貴妃提議的。”
“虞貴妃?”容寧郡主微微撇嘴,“她不是什麼好的。”
“所以殿下心裡不必有負擔,我就當避風頭了,免得日日對著她。”
“阿蘅,其實……我有些怕。”容寧郡主雙手抱膝,沒了在人前的傲然,“我翻看了很多野史游記,越翻越心慌,那裡與大夏太不一樣了,西姜王——”
容寧郡主很不願意提起這個人,卻躲不過:“他好像有四十歲了吧,據(jù)說有三位王后。我真怕對著他吐出來,給大夏帶來麻煩……”
“不會的。”
容寧郡主苦笑:“阿蘅,你對我比我自己還有信心。”
秋蘅看著眼神依然明亮的少女,在心中嘆息。
因爲她知道啊。
但她不知道,一開始的容寧郡主原來也盡力做著去適應西姜生活的準備。
西姜王真是該死。
“車到山前必有路,也許到了那時,殿下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容寧郡主遲疑點頭:“但願吧。”
夏去秋來,滿地黃葉時,和親隊伍終於到了西姜。
臨近黃昏了,風很冷,遙遙可見被驅趕的羊羣,如一片片流動的白雲(yún)。
容寧郡主望著廣袤無邊的草原,積於胸中的濁氣竟消散不少。
這就是西姜啊,好像沒有想得那麼差。
送親的隊伍停下來,容寧郡主在一文一武兩位送親使,以及秋蘅的陪伴下,進入西姜王宮。
西姜王端坐於寶座上,威嚴十足望著走進來的人。
“見過姜國主。”薛寒與另一位趙姓使臣向西姜王拱手行禮。
西姜王眼中閃過不悅。
大夏有求於姜國,使臣卻還如此倨傲,不把他放在眼裡。
轉而一想,倨傲又如何,不還是千里迢迢送來大量金銀財物與大夏的公主。
西姜王淡淡說一聲不必多禮,看向頭戴帷帽的容寧郡主:“這就是貴國容寧公主嗎?”
他知道,這女子並非夏國皇帝的女兒。潛伏在夏國的探子早有消息,夏天子未嫁人的女兒中最大的只有十一歲,求娶大夏公主的話必然要從宗室中選擇。
這樣纔好。
西姜王居高臨下看著容寧郡主,無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