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豬欄門被我用力一推,吱呀一聲打開了。然後一道光射進我的眼裡,我下意識的伸手遮住。
……
不知過了多久,我耳邊傳來一陣熙熙囔囔的聲音,周圍也變的明亮起來,放下手,看著眼前的一幕,我的嘴巴張的能塞進一個雞蛋。
明媚的陽光下,我站在路間,看著來往的人以及周圍的建築,久久不能言語。
“這是……”
我全身都在顫抖,不是害怕,而是太激動。
這裡我認識,這裡是我家的大門口。
但這不是二零一四年,而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一九七零年。
太倉伯跟我說往事的時候,也給我看過不少照片。
照片裡的一切,跟現在一模一樣。
屋頂上還有些積雪,來往的人羣穿的厚厚的衣服。但沒有人能看見我。
我看著那時候的家,想走進去,看看爺爺奶奶在不在,或許還能看到剛出世的父親。
但我動不了。
“喲,鬆齡哥,挑的什麼呢?”一個年輕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裡。看著說話的人,我忍不住喊道:“太倉伯。”
年輕的他,我在相片裡看過。
但他沒聽見,而是笑嘻嘻的看著挑著兩個籮筐走過來的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頭髮有些長,四方臉,下巴上生著些許鬍子。
“我那房間地不平,挑些土勻勻。”被太倉伯換做“鬆齡哥”的年輕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安,隨即笑道:“太倉,前幾天搭的雪人化了吧。”
“化了,化了,這麼大日頭呢。”太倉伯笑道:“我還得回家幫我媽擡東西,你先忙。”
“好。”鬆齡哥點點頭。
這時,邊上又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陳鬆齡,你小子消失一下午,感情挑泥土去了,喲,還蓋得嚴嚴實實的……”那人好像是黃爺爺,他說著走遠了。
陳鬆齡挑著籮筐從我身邊經過,我瞪大眼睛,從匡蓋的縫隙裡看進去,能隱約看著一隻小手……
眼前忽然一黑,我發現自己還站在豬欄門前,但是門已經打開了。
將手機燈光照進豬欄中,裡面四都是稻草,空中更是飛著不少蚊蟲。而在靠右的後牆腳處,一對夫婦牽著一對小孩站在那裡。
男人的臉上冒著青筋,一雙眼睛瞪得很大,舌頭也拖了出來,至於女人,我已經見過了。
是陸家四口。
他們站在那裡,齊刷刷的盯住我。看得我有些心虛。
我鼓起勇氣,說:“我知道怎麼辦?一定給你們辦好。”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就走,經過老屋廚房,穿過正堂,祠堂,回到家中。找到手電筒,蚊香,繩子,打火機,又去老屋正堂拿了鋤頭和鐵鍬。
等我再次回到豬欄時,裡面已經沒有陸家四口。
將蚊香點燃掛在一邊,我用繩子綁好點燈掉在屋樑上,如此一樣,整個豬欄一下子變得明亮。
手裡頭拿著鋤頭走到右後牆角,掃開上面的稻草,露出泥土地面,我吸了口氣,開始挖。
生在農村,長在農村,挖坑自然難不倒我。鋤頭和鐵鍬交叉使用,沒多久,右後牆角便給我撅了個一米方圓的土坑。
又挖了一會,我便看到泥土中露出截白色土布,心裡猛地一跳,趕緊蹲下身將白布周圍的泥土用手掃去,然後順著白布剷土。
慘淡的月光照進狹小的天井中,四個若隱若現的幽魂站在豬欄門前,靜靜的看著裡面的我不停的往外掘土。
雖然有蚊香驅蚊,但我身上還是被咬了不少口,全身亦是火熱不已,汗流浹背,身上的襯衫早已沾滿泥土。
清理完蓋住兩具白布的泥土,我將由著白布裹住的東西抱上坑放在一邊的稻草上。
慢慢掀開土布,雖然心裡早有答案,可還是被嚇到了。兩具孩童的骸骨,俱是蜷縮著。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
我看向門外,那裡已經沒有任何東西。
無力的躺在稻草上,重重的吸了口氣,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想個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對方剛說了句“這麼晚誰啊”。我就搶過話來:“趙叔,出事了,出大事了……”
跟趙叔簡單說了幾句,讓他趕緊來我家,掛了電話。我在鍵盤上按下110。
“您好,這裡是110報警中心……”
“山湖縣小池鎮中心村楓樹組254號,發現兩具屍體,小孩子的。”
“什麼,先生,麻煩再說一次地址。”
我再報了一次。
……
趙叔是楓樹組的隊長,組裡出事了一般都要找他,我打過電話不久,他就來了,而且太倉伯也來了。
原來太倉伯丈母孃病情穩定,因此他晚上回了家。由於他是組裡的調解員,因此趙叔也把他喊來了。
倆人看著豬欄裡的兩具骸骨,久久沒有說話。
半小時後,外面響起警笛聲。
趙叔已經知道我報了警,忙出去接人。警車在我家門口停穩,下來一箇中年人和一個年輕警察。中年人見了趙叔就道:“老趙,剛接到報警,說這裡發現倆個小孩的屍體?”他見趙叔大半夜在這裡,估計對方知道事情經過。
“朱所長,是這麼回事。”趙叔和朱所長認識,也不廢話,直接帶著他到豬欄裡,讓他看兩具骸骨,然後又讓我把事情的經過說給他聽。
幾個人坐在家裡的大廳裡,我慢慢說著這幾天的遭遇。說了一個多小時才完。聽得趙叔,朱所長以及那個年輕警察俱是一愣一愣的。而太倉伯由於之前的事,倒不是那麼驚奇。
“真有鬼啊。”年輕警察姓趙,欽佩的看著我:“兄弟,你膽子真大。”按理說像他們這麼公職人員,尤其是民警,是無論如何不能相信這些的。但山湖縣自來鬼神之說嚴重,而且我說的沒有任何破綻,由不得他們不信。
朱所長也沒想到自己偶爾晚上值個班,居然遇到這麼個百年難遇的事情。他想了想,道:“照這麼說,殺人的就是那個叫陳鬆齡的知青。”
“應該是他。”我點點頭。
“他當年確定住在那豬欄裡面。”太倉伯補了句。
“事情過了這麼多年,可不好辦。”朱所長皺著眉頭道:“都不知道他是哪裡人。”
“好像是上海青浦區的。”太倉伯撓撓額頭,不確定道:“我記得他跟我說過。”
“就算找到了,也不好去告他。”朱所長似乎有些怕麻煩。我直接說:“朱所長,如果陳鬆齡還活著,我就去上海找他。”
“你想怎麼樣?”朱所長饒有興趣的看著我。
“人殺人犯法,鬼殺人可不犯法。”我一句話說的在場幾個人都是一愣。
“你真見鬼了?”朱所長盯著我的眼睛。
“或許是幻覺,但我要去試試。”我不知道陳鬆齡爲什麼要殺這兩個孩子,但能對那麼小的孩子下手,這種人該死。我頓了頓道:“我帶著這兩具骸骨找到陳鬆齡,倒要看看他死不死。”
“咳咳,蹦子,朱所長是警察呢,你胡說啥。”太倉伯碰碰我,示意我不要亂說。
“這樣吧,一會天亮了我讓上海警局的老同學幫忙查查這個陳鬆齡還在不在。”朱所長自顧自笑了笑:“當然,你帶孩子的骸骨去上海可不行,人火車可不帶你,好歹你也要把骸骨燒骨灰帶過去。”
朱所長如此一說,我便覺得這人不壞。只是心裡有些納悶,骸骨燒成灰了,鬼魂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