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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曠日持久的戰爭

跑向山頂時,我感到雙腿疼痛,肺部灼熱。

那是2009年夏天,當時我們在阿富汗中部山區,這裡海拔高度約8000英尺,北距喀布爾兩小時路程。在營救菲利普斯之後,我們返回基地,在幾個月的訓練後,被如期部署到阿富汗。

我看見空中偵察機上發出的紅外激光,該機當時正在追蹤我們到達目標營地時從那裡逃掉的8名敵兵。直升機的舷梯剛一著地,我們小組就迅速跑下來追捕他們。

“阿爾法小組在飛機上能看到敵人活動的圖像。”當時我能聽到的只有菲爾利用無線電傳話的聲音。那8名敵兵正逃往營地以北300米的一個山頭。排裡的其他弟兄負責摧毀他們的營地,我們則負責堵截他們。當我們接近敵人的位置時,我回頭看了看緊跟在後面的菲爾和小組其他隊員。那是我們這次作戰部署的第一次任務,當時我們還在努力適應當地高海拔的環境。

看到小組其他隊員進入預定位置時,我迅速回過神來,並端好了步槍。敵兵正在大約150碼之外搭建射擊掩體。在揹負全部裝備跑了500米後,我幾乎連紅外激光器都端不穩了,但還是設法用我的PKM機槍鎖定了一名敵兵。連續開槍掃射幾輪之後,那名敵兵倒下了。此時,其他隊員也趕到了。他們立即開火,擊倒了另外兩名敵兵。其他敵兵則從山樑上逃脫,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之中。

那些僥倖逃脫的敵兵顧不上他們被擊斃的同伴,迅速從山背後往下逃跑。

“我們發現有5個熱點在往北朝幾處敵營移動。”我聽到隨身攜帶的無線電傳來偵察機駕駛員的聲音。與此同時,我看到無人偵察機的紅外激光向山背後移動。

菲爾對小組隊員們點了點頭。於是我們開始又一次拼命奔跑,想要儘快與敵縮短距離。

爬到山頂時,我們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推進,生怕闖入敵人的埋伏圈,遭到突然襲擊。在那裡,我看到3具橫臥的屍體,其中一個帶著一挺機槍,另一個帶著一具火箭推進榴彈發射器,也就是俗稱的PRG火箭筒。戰鬥剛開始,我們就幸運地獲得了兩件敵人手裡威力最大的武器。

被擊斃的敵兵身穿寬鬆的襯衫和褲子,腳穿黑色豹紋仿彪馬高幫膠底運動鞋。這正是塔利班士兵的典型裝束。我們中隊流傳著一個玩笑:在阿富汗,如果你腳穿“黑色豹紋”,那麼你就會很自然地受到懷疑。除了塔利班士兵,我從未見過任何人穿那樣的膠底運動鞋。

從山樑上,我們能看到逃脫的敵兵在山背後飛跑下山。菲爾從被擊斃的敵兵身邊拿起那具火箭筒,朝著從山坡上往下跑的敵兵扣動了扳機。射出去的火箭彈落在敵兵附近,碎彈片雨點般向他們飛去。

放下火箭筒之後,菲爾向我轉過身來。我們一直通過無線電要求近距離空中支援(CAS)。一架AC-130武裝攻擊機正在我們頭頂盤旋。“CAS馬上到位。”離我僅兩英尺的菲爾朝我高聲喊話。那具火箭筒讓他的聽力大大下降。

“我能聽到你說話。”我說,“不要喊了。”

“什麼?”菲爾大聲說。

那天晚上,我都是在看到菲爾之前,先聽到他喊話。他口中的一字一句,都是大聲喊出來的。

我們的AC-130武裝攻擊機射出直徑20毫米的機關炮彈,沉重打擊了在逃的敵兵。我們在山樑上看到了這一幕。我們放出那隻戰鬥攻擊犬——菲爾給它起了個綽號叫“長毛導彈”,整晚跟在它後面搜索逃脫的敵兵。那些敵兵,要麼被擊斃,要麼受了致命傷。

菲爾和另一名突擊隊員追蹤一名敵兵,進入了一處敵營。我們其餘人則開始清理一塊齊腰高的草叢。那架AC-130向我們報告新發現的“熱點”。我們放出“長毛導彈”,它在我右邊約50英尺之外跟蹤到了一名敵兵的氣味。我聽到戰鬥攻擊犬發起攻擊時那名敵兵發出的尖叫。

喚回戰鬥攻擊犬後,我們發現有名敵兵正在戰壕裡準備伏擊。我們向戰壕扔過去幾枚手榴彈。當其他隊員跑去清理戰壕時,我開始繼續前進。

當時即使利用夜視儀,我們也很難看清眼前的一切。草叢濃密,穿行困難。時斷時續的槍聲從身後傳來,菲爾和另一名突擊隊員正在敵營裡與憑藉障礙物固守的敵兵槍手進行戰鬥。我給槍上了膛,然後試著藉助我的紅外激光器看清眼前的路,以便穿越草叢。我看到了眼前被20毫米大口徑子彈擊中後燒焦的土地。

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謹慎。

突然,我在夜視儀裡看到腳下有個黑影。我擡起腳踩了上去,原以爲那是一根木頭或是一截樹枝,結果卻聽到一個人發出了喘息聲。我趕緊向後一跳,同時扣動了扳機。我嚇得幾乎尿了褲子。

就在想要弄清楚我有沒有真的尿褲子的時候,我鎮定了下來。我走上前去搜尋那具屍體。他應該是在我到達那裡之前就已經死了。一定是剛纔他肺裡的空氣被擠壓了出來,才使他發出喘息聲的。由於被大口徑機關炮彈擊中,那具屍體已被微微燒焦。我很快搜尋了一下,發現了一支AK47步槍和一個彈藥箱。

回到賈拉拉巴德後,我們擺出各種姿勢照相,慶祝此次任務順利完成。菲爾頭戴一頂安德瑪無檐兒便帽,肩挎一具火箭筒。那張照片將來也許會使他想起他用敵人的火箭筒消滅了敵人、同時自己也暫時失去了聽力的那段時光。

這次夜間任務完成得很漂亮,也是將來接受更大任務的一個極好的開始。那天晚上,我們擊斃了十多個敵兵,自己卻毫髮未傷。像往常一樣,這不是僅憑技術,也不是單憑運氣,而是二者兼而有之。毫無疑問,戰壕裡蹲守的槍手本來是有可能伏擊我們的,這也證實了我們擁有“長毛導彈”的價值。

自從來到六隊以後,我的生活經歷了情緒上的起起落落:會由於打了漂亮仗而高興,也會在下一個任務之前飽受等待之苦。如果我們不被部署出去執行任務,我們就爲了獲得部署而進行訓練。我們被部署前往的地點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之間交替互換。這種節奏從不停止。不管你是單身一人,還是已婚生子,相對於執行任務來說,都不重要。我們的整個世界裡只有工作。工作是我們的首要任務。

過多跟家人聯絡,從安全角度考慮並不明智,但如果讓你覺得我們沒有家人,那也不是實話。我們有妻子、孩子、女友或前妻,還有父母和兄弟姐妹,他們都希望我們能有時間多陪陪他們。我們努力要做好爸爸、好丈夫,但是在參戰多年之後,即便回到自己的家,我們也很難經常陪伴在親人身邊。

我們總是對新聞保持關注,等待下一次“勇救菲利普斯船長”那樣的故事再次發生。每次訓練,我們都力求精確。我們忙於日常任務和訓練,即便在家,也隨時準備整裝出發,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大多數時候,家人對我們的這種生活方式表示理解。當我們一年裡有8~10個月因爲部署作戰和進行訓練而離開他們時,他們總是我們最後才考慮的對象。

他們想要我們待在家裡。

他們想要我們平安無事。

他們很少知道我們生活中實際發生了什麼。我們每擊斃一個簡易爆炸裝置(IED)製造者或基地組織武裝分子,都會使世界比以前稍微安全一些,或者起碼使得在阿富汗的道路上來回巡邏的士兵的日子比以前更好過些。但他們卻從未能夠體會這種滿足感。也許在理論上他們什麼都明白,但他們卻總是留在家裡爲我們擔心。

家人們等來的可能是身穿制服的人登門造訪,帶來消息說我們永遠回不了家了。海豹突擊隊已經失去了很多優秀人才,其中海豹六隊隊員的損失比例更高。他們作出的犧牲並不是一點價值都沒有。我們從中吸取的教訓,還有我們兄弟的英雄行爲,不會是徒勞無用的。我們知道在部署作戰和訓練當中所擔的風險。我們知道如何應對這些風險,而且我們也明白,爲了做好這項工作,我們就得作出犧牲。我們的家人並不總能理解這一點,比如我的爸爸,因爲他本不想我過這樣的生活。

就在我快要從阿拉斯加的一所中學畢業的時候,我告訴了父母入伍的打算。父母聽了一點兒也不高興。小時候,媽媽不讓我玩特種部隊兵偶或其他玩具武器,她覺得那些玩具太暴力了。現在我還常跟媽媽開玩笑說,要是當時她讓我玩活動兵偶,讓我把這種渴望宣泄出來,也許我就不會參軍了。

畢業前,我在廚房裡偷偷跟徵兵人員打電話。起初,父母可能以爲這只是我人生中的一個階段,最終會過去。但是,他們很快就認識到,我對這件事情有多麼認真。

爸爸讓我坐下來,跟他好好談談我的打算和上大學的事情。

“我就是不想讓你去參軍。”他最後說。

無論如何,他都不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但他成長於越戰期間,深知戰爭會給人們帶來怎樣的影響。當時,他很多被徵入伍的朋友,就再也沒能回來。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走上戰場。但我當時沒有聽出他話音裡流露出來的關切,或者他唯一的兒子走上危險道路給他帶來的不安,我只是覺得他在阻止我幹自己喜歡的事。

“我已經在辦理入伍的事情了。”我說,“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爸爸沒有提高嗓門訓斥我,而是儘量平靜地跟我講道理。

“仔細聽我說完。”他說,“如果你能聽進去哪怕一句話,那麼你能不能接納我的一條建議?上一年大學。如果你不喜歡上學,到時你就不必返回學校了。”

我在阿拉斯加的一個偏遠的小村莊里長大,爸爸知道我對外面的世界缺乏瞭解。他們相信,如果我能被說服去上學,那麼接觸了許多新鮮事物後,我就會忘記成爲一名海豹突擊隊隊員的夢想。

後來,南加利福尼亞州的一所規模不大的大學錄取了我。

“好吧,老爸。”我說,“就一年。”

實際上,一年變成了四年。而且因爲我獲得了學位,所以我首先考慮的是以軍官的身份參加海軍,並做一名軍官。但我在大學裡認識的一個曾在海豹突擊隊服過役的同學建議我不要以軍官的身份入伍。他對我說,做軍官的機會將來總會有,但是以士兵身份入伍則意味著我會有更多時間親歷戰爭,留在戰場上戰鬥。當我大學畢業後入伍時,爸爸果真沒有反對。

和所有隊員一樣,我是因受到內心的驅使而成爲海豹突擊隊隊員的。當我完成了基礎水下爆破訓練,我就受到無形的驅使,立志要成爲最出色的隊員。我並非獨一無二的人,隊裡其他人都跟我差不多。但像我一樣,他們都努力想要獲得平衡。我們稱之爲“極速列車”:你很難跳上車去,也很難從車上下來,但是一旦你上了車,你就最好堅持下去,因爲這是一趟你必須乘坐的車。

實際上,我們有兩個家庭:部隊裡的兄弟,還有被我們丟在家裡的親人。我來自阿拉斯加一個和睦親密的家庭。而我跟菲爾、查理和史蒂夫這樣的戰友也如跟家人一般親密。

對許多隊員來說,能在工作和家庭生活之間維持平衡的時間是極其短暫的。我的許多隊員都有痛苦的離婚經歷。我們會錯過婚禮、葬禮,以及假期。我們不能對海軍說“不”,但可以對家人說“不”。實際上,我們常常這樣做。我們很少有時間休假。工作總是頭等大事。工作讓我們付出了一切,而回報卻很少。

有趣的是,儘管在被部署之前的休假期間,我也總會看到有些隊員仍在工作。我們來到海軍,就是爲了穿上裝備完成任務,進行訓練,或是處理那些在出發前最後一刻會出現的問題。

難以啓齒的是,包括我在內的所有隊友都熱愛這份工作。我們希望參與每次任務,而有了任務就意味著其他所有事情都可以往後推了。

到2009年,我已經連續第11次參加部署作戰。持續的努力工作讓我從一個新隊員成爲菲爾小組的二號人物。自2001年以來,我唯一一次真正休假是在綠隊,如果那也算休假的話。除此之外,我在這八年中連續工作,不是在執行任務,就是在爲執行任務而進行訓練。如今,我變得更老練,也更加成熟了。在我一步步升職的過程中,不斷有新隊員加入。他們有更多的實戰經驗,當然就比我剛到綠隊時更優秀。我們主要是在阿富汗執行任務。即使在伊拉克的軍事行動慢慢減少的情況下,我們的節奏也從未減慢。我們都渴望投入工作。但與此同時,那些資深的隊員們都陸續被提拔,也與我們的生活拉開了距離,感到彼此漸行漸遠。史蒂夫已經獲得晉升。他掌管我們排的另一個小組。查理成爲了綠隊的一名教官。

這是一次夏季部署,同時意味著我們將會非常繁忙。塔利班每年夏季都會展開猛烈的攻勢。而在冬天,因爲天冷和各種糟糕的條件,戰鬥會減少很多。夏季剛開始時,一名美國士兵失蹤了,於是我們擱置手頭的一切任務,竭盡全力尋找他。

一等兵鮑·貝里達爾在2009年6月30日失蹤了。塔利班俘虜了他,並很快把他轉移到靠近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邊境的地方,想要把他送出境外。在他失蹤後,我們的情報分析師對每一條線索都進行了跟蹤,還展開了幾次營救行動,卻都一無所獲。在他被偷運到巴基斯坦之前把他營救回來,對我們而言,就像一場賽跑。我們擔心塔利班最終會把他賣給其他像哈卡尼網絡(Haqqaninetwork)一樣的武裝組織,哈卡尼網絡是一個與塔利班結盟的恐怖組織。

在他失蹤不到一個月之後,塔利班播出了一段錄像。貝里達爾穿著當地常見的淺藍色長襯衫,還有寬鬆褲,正坐在一堵白牆前。他看上去很瘦,露著下巴下面長長的脖子和一段後頸。從錄像上看,他顯得很恐懼。

就在錄像剛播出後的一個晚上,我們得到消息,塔利班可能把他藏匿在某個地方。

“情報說,他可能在喀布爾南部一帶。”我們排的指揮官指著一幅阿富汗中部的地圖說,“我們沒有太多的情報可以參考,但這是可能性最大的藏匿地點。”

我們在指揮中心集合,召開短會分配任務。史蒂夫和他的小組也在那裡。這次派遣了整個排參加搜救行動。行動的計劃是飛往Y地,即降落在敵方火箭彈所控制的範圍之外,然後行進到預定位置。這樣不如前往那個區域巡邏安全,但也不像飛往X地那樣危險。這是我們得以攻擊目標、並在日落前清剿敵人的唯一途徑。

當時已近午夜,這就意味著掩護我們的夜色很快就要過去。所以,我們必須立即行動。“今晚月亮可真夠亮的,咱們的目的地也不例外,夥計們。”菲爾說。

通常情況下,我們會盡力避免在月明之夜展開行動。我們的夜視儀比月亮更能幫我們的忙,而那晚的月光意味著敵人也能看見我們,這樣我們就失去了一半優勢。

恰當使用戰術並時刻保持耐心是成功的關鍵。我們通常喜歡等待,慢慢鎖定目標,然後在有利時機發動攻擊。我們對付的可不是二流的武裝分子,塔利班士兵非常強悍,這次解救行動很可能失手。

“嗨,夥計們,這次任務對我們來說有點艱鉅。”排指揮官說,“我們需要準備好接受更大的風險,因爲我們對付的不是一般的敵人。”

我跑下CH-47的舷梯時,腳下揚起的一陣塵土罩住了我。我們在一處空地著陸。我們小組負責從西路靠近目標,而史蒂夫小組則從南路行進;這樣,我們兩個小組形成“L”形陣隊,向可能藏著貝里達爾的敵營前進。

我們從賈拉拉巴德的基地乘坐直升機飛行一個半小時,到達了目標所在地。在我們的著陸點附近有一所房子。史蒂夫小組剛跑下舷梯沒幾步,塔利班士兵就紛紛從房子裡跑了出來。其中一個士兵有一挺PKM機槍。我迅速跑開時,聽到槍聲蓋過了旋翼旋轉的巨大噪聲。

當我回頭看我們的直升機時,我看到一發發曳光彈像激光一樣,穿透揚起的塵土,颼颼地飛過直升機。我只能看見史蒂夫小組先是伏倒躲避炮彈,而後很快開始反攻。

在機槍火力的有效掩護下,史蒂夫小組裡的一名隊員拿出他的海盜槍,這是一種小型單發榴彈發射器。千鈞一髮之際,史蒂夫在槍林彈雨中一躍而起,朝那所房子扔了一枚手榴彈。手榴彈正好落在門內,我聽到一聲沉悶的爆炸聲,然後看到濃煙冒了出來。手榴彈立刻壓制住了敵人的火力,使得史蒂夫小組搶到了關鍵的幾秒鐘以迅速靠近那所房子,而沒有士兵傷亡。他們在門口集結以後,馬上清理房間,並擊斃了剩餘的敵兵。

“已有人員前往北部和東部搜索。”菲爾用無線電向我們通報。那晚月光很好,感覺就像白天一樣。如果他們能夠憑肉眼在100米之外辨認出我們,那麼我們藉助夜視儀在300米之外就能看到他們。

我們面前的空地非常平坦,我能看到揹負武器的士兵從直升機上下來。在那塊空地上有一條路,經過我們要實施攻擊的敵營,自北向南一直延伸到山谷以外。我看到兩名敵兵騎上輕便摩托車逃跑。菲爾發現一隊由4人組成的敵兵,離開那條路,向西逃往一所小房子。

“我又有兩個目標了,”菲爾說,“我們幹掉往西逃的那些傢伙。你們把那幾個騎車的幹掉。”史蒂夫小組清理了目標敵營。在那裡沒看到藏匿貝里達爾的跡象,但我們覺得他一定就在附近。在這裡,我們有足夠多的士兵,他們都裝備精良。

和我在一起的是兩名狙擊手,他們來自我們的偵察部隊,被稱做“偵察協作組”(RECCE),還有一名爆破手。菲爾帶走了戰鬥攻擊犬小組,還有一名突擊隊員。

當穿過空地往前跑的時候,我們幾乎踩到了一個躲藏在草叢裡的敵兵身上。起先,我沒有看到他;一名狙擊手發現了他,並開了火。當我們走過時,我注意到他穿的正是“黑色豹紋”。我感到很慚愧,竟然沒發現他。

再次前進時,我看到了敵兵扔在路邊的摩托車。我發現兩個頭突然從一捆草後面伸出來,那捆乾草堆起碼有四五英尺高,10~15英尺寬。“12點方向,大約300米之外,我看到了兩個‘帕克斯’(Pax)。”我說。在我們的行動中,“Pax”指的就是人。狙擊手也看到他們了,於是我們停下來商量。我們需要儘快拿出行動方案。“我打算到路上去,看看能否從那裡擊中他們。”一名狙擊手說。

他是隊裡經驗最爲豐富的狙擊手之一。以前在被派往伊拉克執行任務的時候,他曾經對一個伊拉克狙擊手窮追不捨,直到將其抓獲。當時那個狙擊手正在不停地射殺我們的海軍陸戰隊隊員。他找了好幾個星期,最終發現那個伊拉克狙擊手躲藏在一所房子裡。他透過牆上的磚縫擊中了那個狙擊手。

路在那堆草的左邊,而且路面地勢稍高,這就使得乾草堆後面的敵兵能夠佔據伏擊的有利地形。“我從右邊出擊。”那名爆破手說。“好。”我說,“我負責中間地帶,設法從乾草堆上方扔過去一枚手榴彈。”

其實,我不大讚成這個計劃,但我們也確實別無選擇。右翼已經有我們的火力並由菲爾小組負責,我們的任務就只有去消滅躲在乾草堆後面的敵人。

我相信在行動時,狙擊手能夠爲我提供有效掩護。他的射程大約是250米——這可不容易,但是在有瞄準具和夜視儀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並不難。我們很快各就各位。“偵察協作就位。”我從背後拿下一架小型伸縮梯子,把它扔進草叢,並放了紅外熒光棒做了標記。“爆破就位。”

我把步槍換到左手,跪下身去,從我的彈藥袋裡取出一枚手榴彈。我拔掉安全栓,右手握緊手榴彈。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向那個乾草堆猛衝過去。我拼命地跑,力爭在敵兵看見我之前跑完那段距離。身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和猛烈的風聲。剛跑了一半,我就聽到右側AK47狂叫起來。一定是菲爾和他的小組追蹤到了敵兵。

剛纔的極速奔跑只花了幾秒鐘,但在我心裡,一切都慢了下來,就像電視上的慢鏡頭動作。就在我離那個乾草堆不到100英尺的時候,一個人突然探出頭來。

我身處開闊的空地,沒有任何掩護。但那時我已不能遲疑,我必須跑到乾草堆跟前。由於我沒有更適合的武器裝備,所以我知道,從這兒扔過去一枚手榴彈,是不能炸燬那個乾草堆的。我不得不繼續靠近目標。霎時間,狙擊手射出的幾發子彈擊中了敵兵的胸部,他踉踉蹌蹌地向後倒去,就像一個碎布娃娃。

其中一發子彈打中了那名敵兵背上的火箭彈。在他踉蹌著倒在乾草堆後面時,我看到了他的揹包裡冒出了大量的火星和火焰,看上去就像一個點燃了的巨大的煙花。

我跑到乾草堆前停下,把手榴彈從頂上扔了過去,然後迅速滾開。隨後聽到了爆炸聲,於是我轉身就跑。

在狙擊手的掩護下,我和那名爆破手,還有另一名狙擊手聯手作戰。在這名狙擊手的掩護下,我們返回到乾草堆位置。我們端著槍在其左側搜索時,發現了一名敵兵仰臥在地上,身底下的那具火箭筒還在冒著煙。只是不見另一名敵兵的蹤影。

當我們開始搜尋他時,無線電傳來一條消息。

“我們有一隻受傷的雄鷹,我們有一隻受傷的雄鷹,請求救傷直升機立即支援。”

和我一起的一名狙擊手也是名醫護兵,他立即朝菲爾小組跑去。

我們還沒有發現那名敵兵的蹤影,所以我不去想到底是誰受傷了,我們3人繼續搜索。

我幫助那名爆破手把敵兵的槍支和摩托車集中在一處。敵兵有注射嗎啡的器具,還有手榴彈。他們是職業軍人,不是那些只在農閒時纔拿起AK47的農夫。

在那次行動中我們並沒有找到貝里達爾,所以直到2012年夏天,他仍然作爲人質被關押著。但憑我的直覺,我認爲他當時就在那裡的某個地方。很可能我們僅錯過他幾個小時,或者在我們的解救行動中,敵人帶著他順利逃走。

在局面平息下來之後,那名爆破手開始安裝炸藥,準備炸燬敵人的裝備。

“我搞好了。”那名爆破手說。

我們轉移到了安全地帶。他引爆了炸藥,敵人的屍體和裝備都被炸成了碎片。那個乾草堆也被炸開了,其中一部分還著了火,在剩下的部分留下了黑色的燒灼痕跡。

我們自始至終都沒找到那名敵兵的屍體,但當我們回去確定敵人的所有裝備都被銷燬時,我發現了3只人手。我猜想很可能是那名敵兵一步一步爬到乾草堆當中,然後就在那裡死掉了。

不一會兒,我就聽到了CH-47飛回來的熟悉的聲音。飛機停下來的時間足夠長,以便我們把傷員擡入機艙,之後飛機快速飛往位於巴格拉姆的創傷診療醫院。巴格拉姆是喀布爾北部一處“大型機場”。

“阿爾法2號,我是阿爾法1號。”菲爾利用無線電呼叫。阿爾法2號就是我,菲爾是阿爾法1號。自打我們分頭行動去追蹤敵兵以來,我首次聽到了菲爾的聲音。

“嗨,老夥計,替我照看好這些傢伙。”菲爾說。原來,那個“受傷的雄鷹”就是菲爾。當時他正坐在飛機的甲板上,褲腿被割開,鮮血浸溼了地板和他的軍服。幸虧注射了大劑量的嗎啡,他纔不覺得疼。

後來我才知道,菲爾的小組正在追兩名全副武裝的敵兵。他們放出戰鬥攻擊犬在前面跑。敵兵看見攻擊犬後開了火。菲爾受了傷,攻擊犬也被打死。一顆子彈撕裂了菲爾的小腿,他差點因失血過多而死去。但是兩名醫護兵的麻利動作不僅保住了他的命,也保住了他的腿。“嗨,我會照辦,兄弟。”我說,“保重。”我們排要返回著陸點,重新集合。在路上,大家已經互相開起玩笑來。“幹得漂亮!把菲爾幹掉,你就是頭兒了。”一名隊友說,“我們看見你打中了他的腿,然後跑過去搶走了他的組長臂章。”菲爾還沒有被送進醫院,這樣的玩笑就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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