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公公走到暗處, 對白琦恭聲說道:“聖上沒有時間過去看駙馬,他讓奴才代問一句,白駙馬身體恢復的怎麼樣?”
“已經大好, 謝聖上關心。”白琦回道。
柱公公應允下來, 問道, “不知白駙馬找奴才所謂何事?”
白琦斂斂心神, 問:“我失蹤那一次, 也是皇上讓你領我進宮?”
柱公公點了點頭,思量一下,才說道:“那日, 皇上在大殿之上見白駙馬的臉色不好,想讓奴才領您過去, 不想途中遇見廖總管, 纔有後面的事情, 是小的失職。”
白琦擺了擺手,廖總管的事情與他無關, 當時柱公公不過是一個小太監,並不能把廖總管怎麼樣,“現在廖總管他人呢?”
廖總管是前太子的人,雖然不能確定他是否是段鳳鸞的人,可是廖總管對她的所做所爲恐怕是爲了段鳳鸞。
柱公公臉色變了幾變, 最後低頭說道:“沒了。”
白琦睜大眼睛, 他的意思是......
柱公公臉上已經恢復常色, 解釋道:“廖公公他犯了宮規, 本來就是死罪, 這也是他咎由自取。”
白琦愣了一下,驚叫道, “他......”
柱公公會錯了意,以爲白琦還想追究,馬上說道:“白駙馬放心,廖公公身後的人,聖上心裡有數,一定會爲白駙馬討回公道。”
白琦眉頭緊皺,廖總管身後的人?是指明德太子,還是指段鳳鸞?白琦試探地問道:“這背後的人還請柱公公明示,白琦纔好有所防備。”
柱公公笑著點了點頭,“白駙馬,你不用擔心,聖上廢后之心已有,而且不用過多久,這天恐怕是要變了。”
柱公公點到即止,白琦瞳孔遽然收縮,若是這話是從街頭市井聽到,她自可當成是刁民造謠,可是這話是從皇帝身邊的得寵太監口中說出。難道皇帝真的動了廢太子的心?
可是柱公公爲何會提到太子與皇后?這些又與她被廖總管綁架的事有什麼關聯?
白琦極不確定地問了一句,“廖總管是皇后的人?”
柱公公向四周看了看,纔對白琦點了點頭,“這是聖上親自從廖公公口中撬出來的。”他永遠不會忘記皇帝是如何一身戾氣將刑具一件件用在廖總管身上,廖總管最後崩潰之際,才念出那位後宮的名字,叫出來之後,便死了。那時候,死對廖總管來說是一種解脫。
那時他便暗暗下了決心,他不要像廖總管那樣跟錯了主子,落得無人收屍的悲慘地步。
白琦聽到柱公公的答案,愣了一下。韓皇后?怎麼會是她?難道廖總管不是因爲她父親當年的所爲而對她下了殺心?還是說在很早之前廖總管便與韓氏家族合謀,而廖總管的所作所爲都是聽令於皇后。不,應該不是。白琦總覺得那裡不對勁。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白琦謝過柱公公,向來路走去。腦袋昏沉沉的,心中總是懸著一顆石頭,不知什麼時候落下。路過假山時,她還在發呆,突然從假山伸出一隻手來,將她拽了進去。
白琦正要驚呼,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是我。”
白琦放棄了掙扎,冷聲說道:“放開我。”
身後的人鬆開了她。白琦轉身看到段鳳鸞身上正穿著一件普通侍女的衣服,站在那裡,微笑著看著白琦。
白琦腦袋一懵,睜大眼睛看著段鳳鸞,忘記了該如何反應。
段鳳鸞看到白琦發呆的模樣,心中一軟,忍不住用食指挑起白琦的下巴,視線落在白琦的紅脣上,拇指輕輕觸上白琦的朱脣,抿了一下。
嘴脣上傳來一陣酥麻,白琦回過神來的時候,段鳳鸞已經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臉上。白琦心中一緊,正要伸手去推他,卻不想段鳳鸞提前收手,他輕捻著指尖,淡淡地說道:“原來沒有塗胭脂。”
白琦的臉瞬間燃燒起來,她方纔還以爲他是要......看來是她自作多情了,他早已做出了選擇,捨棄了她。
“喂,都搜的仔細點。”假山外傳來一聲厲呵,“不要放過一個可疑的人。”
“是。”
搜查的人立刻便越來越近。段鳳鸞立刻收起玩笑,一臉嚴肅,瞄了白琦一眼,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白琦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只聽見段鳳鸞扯著嗓子喊,“駙馬,別,別。”
白琦頓時毛骨悚然,眼睜睜地看著段鳳鸞邊喊,邊拉扯身上的衣服,整齊的裙角被他撕破,前襟的盤扣被他扯掉一個,露出胸前蔥綠色的抹胸,髮髻被扯散,遮了大半張臉。
外面搜查的人果然被引到這裡,有人厲聲問道,“誰在裡面?”
“啊,不要!白駙馬,你就饒了小奴吧!恩~”一聲酥.骨的□□聲從段鳳鸞口中溢出。白琦聽慣了段鳳鸞□□,只是沒想到在大庭廣衆之下,他竟然也敢,頓時羞得滿臉通紅,立即上前去捂段鳳鸞的嘴。
段鳳鸞自是不肯就範,掙扎著繼續叫。爭執之間,兩人的腳絆在一起,兩人都沒有站穩,向地上倒去,危急之間段鳳鸞只來得及將白琦撈在懷裡。白琦只覺得耳畔生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壓在段鳳鸞身上。
侍衛們進來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白琦衣冠不整地壓在一個女子身上,身下的女子衣裳凌亂,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於是一下子懵了,呆在那裡。
白琦擡頭,正與進來的侍衛打了一個照面,看到那些侍衛們複雜的眼神,知道自己又惹了一身腥。而段鳳鸞則聰明地躲在她的懷裡。
白琦知道段鳳鸞用此計的用意,這樣的話那些人的目光只會將目光放在白琦身上,只會將他當成太子府普通的侍女,而不會留心他是不是鳳鸞公主。原來段鳳鸞並不願暴露他的身份。於是白琦本能地配合他演戲,佯裝成被撞破好事的浪蕩王爺,惱羞成怒地呵斥道:“狗奴才,滾出去。”
侍衛們愣一了下,連忙收了視線,退了出去。
段鳳鸞還在被白琦捂著嘴,此時悶聲地笑。白琦臉色通紅,連忙鬆開手,撐著身子想從他身上爬起來,卻不料段鳳鸞雙手一環,將白琦圈在懷裡。白琦掙扎著要起來,段鳳鸞卻不鬆手。
白琦壓在段鳳鸞的身上,雙手抵在段鳳鸞的胸前,不想讓兩人再靠的再近。太近的距離,容易受傷。
手上傳來段鳳鸞砰砰的心跳聲,白琦有些惱,“段鳳鸞,放開我。”
段鳳鸞看著白琦,脣間含笑,正要說話,卻忽然咳嗽起來。白琦趁勢起身,背過身去,整理身上的衣服。段鳳鸞這一咳便止不住了,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白琦想起身便離開,卻還是忍不住悶悶地問,“你沒事吧?”
段鳳鸞好不容易止住咳,開玩笑似的說:“妾身昨夜微感風寒,抱恙在身,駙馬,你可要好好安慰安慰親身。”
白琦怒上心頭,轉身就要離開,身後段鳳鸞輕笑著,“駙馬,你不帶奴家離開嗎?還是說你要等著皇帝親自帶人來捉姦?”
白琦停了一下,沒有回頭,說道:“公主不是已經鐵了心要與白琦和離,白琦自然不敢再與公主有何糾纏。”
段鳳鸞嘆了一口氣,說:“看來當日你已經聽到我與太子的談話了。其實你不也知道我只是演戲給太子看?我並不想傷害你。雖然那日在酒宴之上看到你和冷雲談笑風生我心生妒意,可是我所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駙馬~”
白琦這才明白段鳳鸞在這裡的原因,他是與太子密謀著什麼事,卻不料皇帝突然到來,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若是皇帝發現他們兩人在一起,起了疑心,怕是會壞了他們的計劃。
於是白琦心中一沉,狠下決心說道:“段鳳鸞,你收手吧!你們這可是謀反,犯的是殺頭之罪。”
段鳳鸞琉璃色眸子中劃過詫異,轉而笑著對白琦說:“我的駙馬大人,你說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殺頭的大罪?其實,再多一件也不算什麼。”
白琦望著段鳳鸞琉璃色眸子,突然發現她從來不瞭解他。她以爲她揭開他一張又一張的面具,便可以看到他的真容,觸及到他的靈魂,卻不想就在她以爲她瞭解他,知道他需要什麼的時候,才恍然發現這一切都是假象。而段鳳鸞的忽遠忽近,更是讓白琦看不清楚他的心。
白琦眼波微動,咬了咬嘴脣,將他話語中的嬉笑置之不理,擡眸問道:“好吧,我問你當初你爲何要選我做駙馬?不要告訴我你無從選擇。你到底是想找一個墊背的,還是想要找我報仇?”白琦艱難地說完最後一個字。
段鳳鸞的笑容凝在臉上,嘴角緊抿,“你怎麼會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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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琦嘴脣發白,不敢擡頭看他,“廖總管並不是皇后的人,而是你的人,對嗎?”
段鳳鸞瞳孔遽然收縮,劃過一絲驚詫,“你還知道些什麼?”
他沒有否認,看來是真的。白琦心中一沉,她狠了狠心,說:“當年是我的父親帶兵抄了明德太子府,害得你家破人亡,顛沛流離,這些你早就知道嗎?”
白琦咬牙說完最後一個字,這件事情如同細刺一樣紮在心上,其實在漠北城的時候她便已經決定將此事坦白,只是想不到會在這樣的境況下說出來。
段鳳鸞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正要開口解釋,白琦突然擡頭,認真地看著段鳳鸞,“這件事你早就知道,對嗎?”
段鳳鸞愣了一下,可還是點了點頭,這些事情他確實很早就知道。
白琦入置冰窟,果然是這樣,那麼他選她當駙馬,不過是拉她下水,想要報復嗎?白琦突然覺得空氣稀薄開來,有些搖搖欲墜,“那麼你說過的‘半畝方塘,一泓明月,兩個人,幾盞清酒,逍遙一生’,都是騙人的?”白琦認真地看著段鳳鸞,不想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段鳳鸞愣了一下,認真地說:“這句話我沒有騙你,只是目前時機未到。我還不能......”
白琦悽然一笑,忽然發現自己很可笑,也很悲哀,原來一句“時機未到”便可打發她。罷了罷了。白琦轉身向外面走去,不願聽他說下去。他有他的生活,他有他的選擇,她從來參與不了,干涉不了。在這一瞬間,一切明朗,在他心中,她不過是一個復仇的對象,不過是陪他演戲的道具。一場戲演完,道具便沒有用了。
是她想要奢求更多,想著給他更多。他沒有錯,木屋之夜,他醉了,她卻沒有醉。是她先動心的,壞了規矩,也該退場了。
京都的大雪一直下個不停。此時的西陵郡是豔陽天,還是細雨朦朧?白琦突然有點倦了,是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