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公子悻悻然回席,衆人從方纔的驚豔中回過神來。耳邊溫子玉冷笑著:“哼,不過是仗著自己左相公子的身份,竟敢在鳳鸞公主面前放肆,不知好歹的東西。”
韓相?這位紫衣公子就是當朝韓相之子?據說韓相的權勢權傾朝野,當今皇后亦是韓相的同胞妹妹??墒沁@位鳳鸞公主全然不將韓公子放在心上。白琦對方纔鳳鸞公主那一記冷顰印象深刻,不由將目光投向上首的鳳鸞公主。
只見鳳鸞公主款款落座,說不出的尊貴與高雅。白琦聽說這位公主並非當今皇帝的子嗣,而是前任太子的遺腹子。前任太子是當今皇帝的同胞兄弟,當年做出叛國通敵的大罪,被判抄斬。當今皇帝仁慈,留下了鳳鸞公主,並賜給她“鳳鸞公主”的封號。這位鳳鸞公主確實沒有辜負她的封號。
突然,像是能感覺到白琦的目光,公主鳳眼一轉,向白琦這邊望了過來。四目相對,白琦似乎能看鳳眸中流轉的光彩,似有淡淡笑意。白琦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視線。
她沒有看到面紗之下微微勾起的嘴角。
隨侍輕咳一下,朗聲說道:“感謝諸位公子來到金谷園。現在節目開始?!?
訓練有素的下人悄然上場,將食物酒案全都擡了下去,並且擡著刀槍棍棒等各色武器上場。
隨侍擡眼詢問上首的鳳鸞公主,鳳鸞公主微微點了一下頭,隨侍微笑著說:“既然大家已經來到金谷園,那麼金谷園的規矩怕是都已經明白。阿城就不在這裡贅述,現在第一回合,比箭術,有哪位上臺?”
白琦有些奇怪,扯扯正在看戲的溫子玉的袖子,問他:“什麼是金谷園?這比賽又是怎麼回事?”
溫子玉好心解釋著:“這金谷園原本是鳳鸞公主一時興起舉辦的競技場所,只要是年輕才俊,又有一技之長的均可參加,引得京都很多年輕人蔘加,多少人只爲了博得公主青睞。而如今則是爲了爲鳳鸞公主挑選駙馬舉辦,只有在比賽中取得獲勝的人才有入選駙馬的資格?!?
“之前已經舉辦過三次,選出了三個人,分別是冷將軍的侄子冷玉,御史世家方漸離,柳侍郎之子柳青雲。今天是最後一次了,還好你趕來的及時,否則真的錯過了?!睖刈佑褫p聲解說著。
柳侍郎之子柳青雲?她似乎見過那個人。在穎陽的碼頭,有一個藍色布衫的青年與她擦肩而過,而回頭她就被當做柳青雲抓了。溫子玉的呼喚讓白琦回過神來,她對著溫子玉歉意一笑,不由心中泛苦,她倒是想錯過這最後的挑選。早知如此,她就晚幾天再進京。
她總覺得高坐上首的鳳鸞公主絕非一個簡單角色,或者說與鳳鸞公主扯上關係後一切都將變得複雜,受人矚目。就算不被鳳鸞公主看出破綻,也會被她身邊的人看出破綻。白琦若是真的因此被拆穿了身份,別說她的小命不保,就是整個白氏家族也會遭受滅頂之災。她如今能做的就是斂鋒芒,低調做人。
白琦思索的當兒,場中已經擺好了箭靶,韓公子持弓上場。
“這位韓公子已經是第四次參加金谷園的比賽了,三次連敗,這次不知戰況如何?”溫子玉站在一旁幸災樂禍,“白公子要知道普通人只有一次參賽機會,不知爲了這次參賽機會,韓相賠了多少笑臉?!?
白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來參加比賽的,怎麼如此瀟灑?”反而有空在此幸災樂禍?
溫子玉笑著說:“母命難爲,我實在躲不過,纔來來湊個熱鬧。我看白公子也挺淡定的,想來也是同道中人?!?
白琦乾笑著:“是呀,白某無心高攀?!?
那邊傳來一聲歡呼,白琦望了過去。原來韓公子已經射了三箭,箭箭射中紅心。韓公子正一臉得意的模樣,看來他也並不全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慢著。”一聲清悅的女聲破空而出,衆人只見一明黃色騎裝的女子走了出來,看到她的面容,白琦往後退了退。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日裡酒肆裡遇見的那個少女,此時少女身上騎裝剪切得當,簡約又不失華麗。她揹著手,腳上踏著土黃色朝靴,脊樑挺得筆直,傲視著衆人,完全不見白日的嬌柔落魄模樣。
白琦雖然不確定自己明樂小王爺的身份如何暴露,可她秉承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堅持少露面、少出風頭、多忍耐。
少女向堂上鳳鸞公主拜了拜,“皇妹向皇姐姐請安。”
鳳鸞公主微微頷首,立刻有人爲少女看了坐,少女並不坐,反而踱著步子走到場內,對著紫衣的韓公子說:“呦,射箭呀?”
韓公子臉上的得意之色全消,惶恐地下拜道:“是的,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據說是當今皇帝最疼愛的公主。當今皇上有三子三女,大皇子爲韓皇后所出,已經弱冠,被封爲太子,衆人皆稱其愛民如子,仁心慈善,將來一定是位仁君;二公主爲華貴妃所出,嫁於南郡王,長居封地;三皇子也是韓皇后所生,只可惜不過十歲,便夭折;四公主爲一個宮人所處,年前已經嫁於京都權貴;六皇子是冷貴妃所出,冷貴妃是冷家的人,只可惜在生下六皇子之後便難產死了,六皇子從小體弱多病,久居深宮,不多見人;而五公主最是特別,據說這位公主的母親是一位浣衣女,皇上出遊見到她的面容,驚爲天人,於是將她帶回宮中,極盡寵愛,一時間榮華豔壓後宮,五公主出生的時候,不知羨煞多少宮人??上骞鞒錾痪?,她的母親便撒手西歸,榮華富貴全成空。
在西陵郡的時候,說評書的穆先生嘆道:“這世間,每個人都有他的命數,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強極則辱,榮極必枯?!卑诅淮竺靼姿f的意思,可大概知道一個人是要惜福的吧!
聽說五公主從孃胎裡帶了一身的病,差點死掉。皇帝不知聽了誰的勸,專門爲五公主在後宮建了一座佛堂,將五公主交給皇太后撫養。慢慢的,五公主的病纔好轉。原來衆人口中的五公主就是這位。
白琦不動聲色打量著五公主,依稀可以看出她母親的絕豔,傳言她的母親豔冠後宮,可見過的人很少。
明月公主繞著韓公子輕輕地踱著步。
站在鳳鸞公主的隨從正要出聲,卻被鳳鸞公主出手制止。
一道精光突然從五公主眼睛裡閃過,白琦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聽到耳邊溫子玉嘆息道:“唉,韓公子又要遭殃了?!?
那邊五公主下巴一揚,吩咐道:“來人,把父皇賜給我的那把小金弓拿過來?!?
立刻有人將一把小金弓遞了上來。五公主掂量著手中的小金弓,說:“要不,韓公子和本公主比試一下?”
韓公子誠惶誠恐,剛要推脫,就聽見五公主一聲令下:“綁了。”
五公主身後跟著的四名侍衛立刻上前,將韓公子摁住。
韓公子驚慌失措地喊著:“爲什麼這樣做?放開我!”
五公主眉峰一挑,說:“射箭呀!這射箭嘛,除了可以比箭術,也可以比膽識。勞駕韓公子做一回本公主的箭靶子。本公主的箭術雖然只學了半月,可連父皇都稱讚,自然也是不錯的。韓公子放心?!?
韓公子腿一軟,若不是身後的侍衛拎著他,他就差點跪下去。他擡頭望向臺上,哀求道:“鳳鸞公主饒命?!?
鳳鸞公主放下託著下巴的手,對著身邊的隨從耳語幾句。隨從聽完後,朗聲說道:“公主有令,五公主的想法十分有趣。這一回合就比膽識?!?
韓公子頓時臉比紙白,四肢發軟,侍衛們將他拖拉到箭靶處,給他上了綁,五公主拿起弓箭正要瞄準。他突然發瘋一般喊著:“我不比了,我棄權,我棄權?!?
五公主皺了皺眉頭,收了弓箭,抱怨著:“沒勁兒。”
侍衛替韓公子解了繩索,韓公子一下子癱軟地上,像嚇傻了,口中喃喃著:“不必了,我不必了。”任由侍衛將他拖下去。
“下以爲是誰?”五公主用小金弓敲著手心,掃視著全場。
白琦雖然不悅她的做法,可也知道此時絕對不是逞強的時候,於是同其他人一樣深低著頭。誰願意將自己的性命交在這個混世魔王的手裡?
白琦正躲得好好的,突然身後的人推了一下,一個踉蹌,跌了出去。白琦以手撐地,臨時做了一個下跪的姿勢,纔沒有狼狽到五體投地。
“恩,好膽量。”五公主見有人走出來,立刻眉開眼笑,說,“起來吧!”
白琦這時候也顧不上誰背後使陰招,深低著頭站了起來,只差沒把頭埋起來。
五公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有些熟悉,命令道:“擡起頭來?!?
白琦知道躲不過去,認命的擡起頭來。
五公主先是一愣,轉而眸中燃起熊熊怒火,口中一字一頓地念著:“好,很好。來人,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