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雅微微吸了口氣,一手捂住自己絞痛的肚子,剋制住心底竄生而出的恐懼,輕聲冷靜道,“我死了,他還是不會愛你。”
“只要有一點希望,我都不會放棄。”李恩婉臉上劃過一抹決絕,“就算他不愛我,他也會永遠記得我!”
樊雅微微唏噓,卻什麼也沒說,都是癡兒女,雖然不贊同,她大概能明瞭李恩婉的想法。
沒來由的,她竟然想起了樊心。
樊心的性子也偏柔婉,與李恩婉的性格有驚人的相似處,說起來,樊心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甚至沒有主動聯繫司梵,也不知道是她總算找到了新的目標,還是因爲她肚子裡的孩子……
李恩婉望著明顯有些發怔的樊雅,心底涌起一股被人忽視的怒氣,柔美臉上也浮出怒色,想也不想直接一巴掌甩過去!
啪!
樊雅臉微微一側,白皙臉上立刻浮上鮮明的紅印,嘴脣咬破,滲出一點血色,痛的她臉上血色褪的乾淨,愈發顯得整個人孱弱。
“你……”李恩婉怔了怔,“你爲什麼不躲?”
在她刻意接近高雲開時,也早就瞭解過在高家人眼底彷彿寶貝似的樊雅,自然知道樊雅這個女人絕對不好惹,而且剛纔那巴掌,她只是發泄似的隨意一揮,樊雅完全可以躲開的!
樊雅舔了舔帶血的脣角,輕輕笑了笑,“我承認我剛纔的語氣不是很好,這一巴掌,也算是我應得的,但李小姐,你跟我都比雲開大些,雲開也一直稱呼你爲學姐,在他心裡,你一直都佔據著十分重要的位置,難道,你想親眼看著你辛苦構築起來的位置被一個狠心毒辣的殺人兇手代替?”
李恩婉渾身一顫,下意識握緊手上的針管。
樊雅不著痕跡的瞥了眼,聲音更軟,“其實,我承認你比小喬更愛雲開,甚至更適合雲開,也能給雲開帶來更廣闊的未來。”
李恩婉眼眶微微發紅,眼底淚珠微閃,旋即又消失不見,“既然你都明白,爲什麼……爲什麼還……她根本不愛他,她居然就因爲這麼點小事要放棄他的愛!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見她,我有多恨她的任性愚蠢,他那麼好,爲什麼會喜歡那樣的女生,她甚至連大學都沒有上!她根本不懂他的世界!”
“我明白。”樊雅輕輕嘆了口氣,眸光更軟,“小喬跟雲開之間的差距確實是太大了,所以他把你當做知己當做朋友當做恩人,這樣美好的位置,你真的想讓他心目中的你完全毀掉?”
李恩婉怔怔看著樊雅,好一會,眼淚輕輕滾落兩腮,聲音裡已經帶了點哽咽,“可是,我完全不想要這樣的位置……我不要!”
話音未落,她猛地往前一衝,手上揚起,尖銳的針管在陽光下閃耀著刺目的光線!
樊雅駭然,下意識往後一退,後腳跟碰上底欄上什麼凸起物上,只聽咯噔一聲,原本牢固不可破的欄桿突然一鬆,竟然開出一個容一人進出的空當!失去了擋絆,樊雅不由自主的往後一個倒仰,整個人就往後撲了出去!
這裡是……二十三樓!
樊雅全身血液驟涼,大腦一陣木然,有些遺憾的看著迅速衝
上樓梯的沈晏。
她剛纔就是看見了沈晏,才故意跟李恩婉東拉西扯拖延時間,沒想到,居然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情形。
她歉然看向一臉驚駭絕望的沈晏,每次都讓他遇見這樣的時刻,每次都讓他經受這樣的辛苦,幸好,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剎那間,所有經歷過的事彷彿走馬燈似的迅速掠過眼簾,那些相關的人,那些在她生命中佔據了重要地位的人,一一閃現,最終,定格在兩張十分相似的臉上。
容潯……
小雋……
司梵突然頓住腳步。
柳霧擡眼看過去,眸裡光芒稍顯複雜得得,“首席?”
剛纔的會議室裡,首席軟硬兼施恩威並重,成功將五位家主說的啞口無言,就連因循守舊也是最沒有利益牽扯的易鷺先生都被首席的軟姿態給震的默然無語。
首席早就洞悉五位家主的軟肋,怪不得他一點也不擔心。
司梵按了按眉心,按下心底浮起的一瞬沒來由的心慌,她身邊有甄行跟驥衛保護著,也沒收到什麼她準備見容灃的消息,不應該有事的纔是。雖然心裡告訴自己沒事,心口還是沒來由的煩躁,他冷冷看了柳霧一眼,“張遷安的事,你去查。”
四個老頭矢口不認,就算易鷺是個老好人,大勢之下也挽回不了什麼,最終板子全都拍在了張遷安身上,張遷安倒也果斷,居然將所有事情都攬在了自己身上,矢口不提背後到底是誰在唆使他故意說的。
柳霧一怔,飛快看了眼司梵,眼底一瞬驚疑。
她雖然慶幸首席對她的信任,但首席讓她查這個,又是不是另有深意呢?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她一直都知道首席聰明,也一直堅守自己當初的諾言,如今才深深覺得,身邊的男人深不可測,完全不遜於……那個人。
“首席……”
“柳霧,別讓感情矇蔽了你的眼睛。”司梵沒有回頭,“我希望你能儘快給我一個準確的答案。”
柳霧眸光微動,“是,您放心。”
司梵微微側眸,掃了眼神色稍顯複雜柳霧,沒再多說什麼,如果她還是固執己見,他也沒辦法幫她了。
他大步走向路邊早就停穩的車邊,不意外的發現司機已經成了文靳。
柳霧看見文靳,微微一驚,想起什麼,看向文靳的眸光登時變得犀利,還有幾分警告!
文靳視而不見,懶洋洋的哼著歌。
“柳霧,這邊沒有你的事,你先走吧。”
司梵淡淡開口,柳霧咬了咬脣,卻也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警告似的瞪了眼文靳,才慢慢轉身離開。
文靳看著柳霧的背影,微微同情,相比較他而言,一直接受著本家教育的柳霧對家族的感情更深,這次會議上被司梵毫不留情的推出來當做牽制柳家的人質,她心裡應該比他更爲糾結。
秉持著憐香惜玉的態度,文靳有些不滿的抱怨,“柳霧好歹是個女孩子,你就不能對人家溫柔點?”
司梵微微挑眉,眼底淡淡睥睨意味,不答反道,“既然你今天是我的司機,你應該明白自
己該做什麼。”
文靳尷尬的摸摸鼻子,卻也自知理虧,乖乖順順的下車,替態度高傲的司首席開了後座車門,畢恭畢敬,“您請上車。”
司梵長眸裡閃過一抹嘲意,長腿優雅一邁,彎腰上車。一上車,直接把文靳當做司機吩咐他開車,自顧自的掏出手機撥通樊雅的電話。
不聽見她安好的消息,他總覺得心慌。
正在通話中……正在忙麼?
不是關機或者無人接聽,正在通話中的訊號讓司梵的表情明顯緩和了些,卻還是有些不放心,轉而聯繫甄行。甄行很快接了電話,有些慚愧的將今天的事說了一遍,司梵微微鬆了口氣,“她還在醫院沒出來。”
“是的。”
仁德醫院裡有高雲開在,還有那個據說對她不錯的姑父在,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差池纔對,所以,真的是他想多了嗎?
纔要吩咐甄行進去找找樊雅,就聽那邊甄行突然驚叫出聲,“樊小姐!”
司梵眸光驟厲!
樊雅絕望閉眼,感覺著自己的身體像是拋物線一樣摔出平臺,地心引力的作用讓她甚至連掙扎的力量都沒有,耳邊風聲呼嘯,彷彿銳響。
這次,真的是死定了呢。
突然間,一股劇痛自手腕間傳過來,她一怔,擡眼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拉住!
拉住她的人,是沈晏。
沈晏整個人的身體也已經懸掛在半空中,左手拉著她的手腕,單手抓著欄桿,兩個人的重量都靠著他單手支撐,就算是他,臉色也並不好看,在有些刺眼的陽光映襯下,蒼白的皮膚竟然呈現出半透明的模樣,顯得格外虛弱。
樊雅眼眶微微發熱,高叫,“沈晏,你別管我!”
沈晏低頭深深看她一眼,俊雅漆黑的眸子顯得尤其深邃,又像是帶著玉質的顏色,乾淨的不可思議。
他沒說話,只是對她一笑,大滴的汗從他額上滑下,輕輕一點,正好落在樊雅面上,微微的鹹味。
眉眼溫潤,脣角微揚,恍惚間讓人想起了當年在校園裡初識的沈教授。
這個時候,這個模樣,樊雅心口竟然不由自主的一慟,伴著深深的愧疚。
如果……如果不是因爲她的重活一次,沈晏現在還該是溫文儒雅的沈教授,而不是冷焰盟的盟主……
蝴蝶揮一揮翅膀,便可影起一場風暴,她的存在,影響的,是許多人的一生。
心裡痛意更甚,她勉強想笑,擠出來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沒想到,居然有人會來救你。”
清冽冰冷的聲音從上面飄進耳裡,樊雅一驚擡眼,驚駭看向還站在平臺上的李恩婉。
李恩婉寬大的病號服被勁風拂的烈烈起舞,長髮散亂隨風飄飄,掩蓋了她稍顯瘋狂的眼。
樊雅心裡一驚,李教授或許根本沒有撒謊,李恩婉真的不是十分正常。
“李恩婉,有什麼事你衝著我來!”
李恩婉慢慢蹲下身,神色漠然的掃了眼樊雅,隨即,專注的目光凝在沈晏身上,怪異而癲狂,“你讓她死,我讓你活,怎麼樣?”
(本章完)